正說著,前面的阿瑛已經帶著他們走到了一座宮殿的前廳,回頭道:「奴婢阿瑛,這些日子負責二位大人的起居,請二位大人在此稍等片刻。」
阿瑛說著,又提起茶壺倒了兩杯茶,擺在了幾張空蕩的桌案前。
修戾見狀,道:「她連放茶的地方都和三天前一樣!」
殷杳杳最終下了定論,說:「所以從我們進宮的那天開始,時間就開始重置,以一天十二個時辰為一個循環,過了子時後,進入新一天,時間就開始新的循環。」
修戾道:「所以我們被困在同一天了,每天都在發生一樣的事情。」
他又迷茫道:「既然如此,那我們現在所在的世界多半是虛幻的,虛幻世界裡怎麼可能找得到輪迴鏡?」
殷杳杳說:「我們是從進宮開始遇見的問題,進宮之前,我們唯一碰過的東西應該就是皇榜……說不定是皇榜的問題。」
她想了想,又說:「但不管怎麼樣,破了這個時間重置的法術,應該就能回現實世界找輪迴鏡了。」
修戾道:「破這種法術要打破時間禁錮,你要讓阿瑛和宮裡其他人都知道他們被困在了同一天,你看這阿瑛根本沒意識到這點,你怎麼破法?」
殷杳杳沒回修戾的話,徑直走過去抓住阿瑛的袖子,逼著阿瑛注意到她。
不等阿瑛說話,她就直接發問:「姐姐,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阿瑛反應很遲緩,過了一會才轉頭看她:「你是誰?誰帶你來的這裡?」
殷杳杳笑眯眯地重複剛才的問題:「姐姐,現在是什麼時間?」
阿瑛皺眉,但還是回答她:「申時末。」
殷杳杳搖搖頭,語氣天真:「姐姐,我是問今年是哪一年。」
修戾回了她一句:「之前在陳王宮外面看皇榜的時候,那些百姓不是說了嗎,今年是昌和十六年。」
殷杳杳不理他,期期艾艾地看著阿瑛。
阿瑛皺眉:「怎麼了?」
殷杳杳說:「我聽人說今年是昌和十六年。」
阿瑛把袖子從她手裡抽出來,語氣有一點不耐煩:「什麼昌和十六年?現在是嘉成三十九年春,三月初八……」
她說著,聲音突然慢了下來:「申時末……」
她皺了皺眉,臉上表情突然迷茫了起來,嘴裡念叨著:「嘉成三十九年春,三月初八,亥時末,陳家軍破城逼宮,靖國……亡了?」
修戾聞言,驚訝道:「阿瑛好像是前朝宮女,我以前聽說陳國皇帝當初就是靖國的臣子,後來謀反,滅了靖國,改朝換代,建了陳國!」
殷杳杳問他:「修戾大人連人界的事都知道?」
修戾得瑟道:「厲害吧?那這麼說來,我們應該是被困在了靖國亡國的那天。」
那天亥時,宮門被攻破,叛軍在臨近子時的時候攻入後宮,砍了正收拾院子的阿瑛的頭,砍頭時正到了子時,而後新的一天開始,叛軍繼續著殺戮。
他們現在被困在了靖國亡國的那天,這一天到子時就結束,所以他們在這裡的每一天,都重不停重複著破國那日所發生的事情——
以臨近子時的時候,阿瑛被砍頭為結尾的那日。
殷杳杳倒是沒再回修戾的話了。
她加了把火,對阿瑛道:「姐姐,陳國的年號是昌和,不是嘉成。」
阿瑛迷茫地扭臉看她,然後突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靖國亡了?」
她好像想起了什麼似的,突然道:「我死了?」
她話音方落,緊接著,突然眼睛變成了純黑色,一點眼白都沒了,頭髮也全數散開來:「我死了,我已經死了?!」
她表情變得怨毒起來,嘴角掛上個扭曲的笑意,像淬了毒。
修戾連忙道:「不好,她之前不知道自己死了,但現在她意識到自己死了,會變成怨鬼攻擊你!」
他話音剛落,阿瑛掌中就凝出一道黑氣,然後手呈鷹爪狀,帶著怨氣沖殷杳杳抓來!
殷杳杳往旁邊一閃身,手中也凝聚出一道白色的靈力,直接擋了阿瑛一招。
一陣陰風急急刮過,下一刻,阿瑛突然消失了。
修戾急忙道:「小心腳!」
殷杳杳垂眸,就見一隻乾癟的鬼手正要抓她的腳腕。
黑氣纏繞之間,阿瑛的腦袋也從地上冒了出來。
殷杳杳很快地把腳往旁邊撤了一下,沒叫阿瑛抓住她的腳,而後一道靈力又往阿瑛腦袋上砸,緊接著又伸手從後腦抓住阿瑛的腦袋,把阿瑛又從地底下拽了出來,甩在地上。
她沒等阿瑛爬起來,手中白色的靈力就化作一道鎖鏈的樣子,直接鎖住了阿瑛的脖子。
她把輪迴鏡拿出來,然後把阿瑛拽到面前:「姐姐,見過這鏡子的另一半嗎?」
阿瑛怨毒地看著她,沖她張嘴嘶吼,黑氣不停地從阿瑛嘴裡往外翻湧。
殷杳杳見狀,直接把撲面而來的黑氣一擋,然後手中靈力聚集,直接一掌拍在阿瑛身上,直接把阿瑛拍成一團黑霧,緊接著散在空氣里。
修戾道:「看來你修為真的長進了許多,現在居然可以三兩招把阿瑛直接殺了,我覺著你還沒用多少功力呢。」
他頓了頓,又說:「不過這阿瑛也就是個低等怨鬼,不經打。」
殷杳杳把輪迴鏡收好,正要回修戾的話,身後卻傳來個溫和的男聲——
「小殿下聰慧,知道這宮裡的人都已經死了。」
殷杳杳轉頭,彎著眼睛笑:「鬼君大人?」
燕吾沖她微微頷首,頗為體貼地接著剛才的話繼續:「可惜這宮中眾鬼都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小殿下一個個告知,似乎來不及,不如本君代勞。」
他說完,手微微一抬,緊接著,周遭環境突然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周圍的宮牆被火熏得焦黑,宮牆和宮道上皆是變得鮮血淋漓,而不遠處的宮殿濃煙滾滾,正有鐵蹄聲和尖叫求饒聲混雜著傳過來。
燕吾卻仍是一副風光霽月的樣子,和周遭混亂格格不入。
他微微俯身對殷杳杳笑道:「小殿下,現在大家都知道自己是鬼了。」
不遠處漸漸有怨鬼圍攏過來,這些怨鬼都做宮人和士兵打扮,周身黑氣盤踞,臉上表情還有點迷茫,似乎也都是剛剛意識到自己死了,正逐漸鬼化。
這些怨鬼身上的怨氣愈漸強烈,離殷杳杳最近的兩個已經驅動了渾身怨氣發動攻擊,掌中黑氣化作勁風直衝她而去。
殷杳杳後退一步,手中靈力結成一道風刃,直接劈開黑霧,往最近的那兩個怨鬼面門襲去。
那兩個怨鬼霎時被打散了,直接化作霧氣消失了去。
燕吾在旁邊悠哉悠哉地看著。
殷杳杳殺完那兩個怨鬼,才笑道:「鬼君大人真是幫的好大的忙。」
燕吾指尖一道靈光乍現,直接把面前的怨鬼收走了幾個,然後溫和地說:「舉手之勞罷了。」
殷杳杳又凝神聚出一道靈力,衝著更遠處的怨鬼劈了過去,把怨鬼們都擊退了幾步。
她淚涔涔地對燕吾說:「鬼君大人,這可不是舉手之勞,杳杳害怕得很,總覺得要被這些怨鬼給吞了。」
燕吾手落在她發頂,頗為君子地替她捻起發間一片枯葉,問道:「本君與小殿下說的事情,小殿下考慮得怎麼樣了?」
殷杳杳微怔一下,然後很快從袖子裡摸出個墨玉墜子放在手心,作勢要遞給他:「鬼君大人,這是杳杳的誠意。」
修戾給她傳音入密:「這墨玉墜子不是殷孽給你的嗎,只要捏碎它,殷孽一刻鐘之內就會出現。」
殷杳杳沒理修戾,繼續瞎掰:「這玉佩是杳杳的護身符,出生以來從未離身,裡面還凝了杳杳的心頭血,只要大人您捏碎,杳杳就會立刻出現在您身邊。」
她笑容軟糯糯的,語氣天真,看起來單純極了,嘴裡卻繼續說著胡編亂造的鬼話:「鬼君大人,杳杳把這玉佩給您,您想要的東西自然也丟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