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怎麼走到醫院門口的,只覺渾渾噩噩,心口一陣發麻。
莫須有的好運痣捆綁了我二十多年,原來竟是摻著蜜糖的毒藥。
我以為我媽只是不愛我,沒想到她竟然還要我的命!
我坐在草坪上,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我費盡心思討好爸媽,收拾我弟的爛攤子,為什麼是這種下場?
我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乾脆不想了。
既然他們要我的命,我也不費盡心思愛他們了。
但我不打算就此揭穿他們,我要在他們最期待的時候讓他們願望落空。
我要讓他們為自己的貪婪付出代價!
6
我沒有直接回醫院,而是轉身去商場買了禮物。
再次趕到病房,我媽也剛推著徐志豪回來。
見我遲到,她不悅地皺起眉,沒等她開口指責,我先拿出了禮物遞給他們。
「媽,上午是我不對,這是我送您和志豪的中秋禮物,希望你們喜歡。」
我媽的表情瞬間陰轉晴,笑呵呵掏出金項鍊戴上脖子。
徐志豪也美滋滋地拿出手錶,在朋友圈炫耀完後朝我哼了一聲表示感謝。
送完禮物後,我沒有過多停留,主動繳完費用便離開。
出門前,我媽難得關心我,提醒我路上注意安全。
我腳步一頓,心裡只覺可笑。
以前我有多渴望這虛偽的關心,現在聽著就有多噁心。
坐地鐵回家路上,耳機里傳來了病房裡的對話,那是我裝在他們的禮物中的竊聽器:
「媽,你說徐志娣咋突然那麼大方?」徐志豪疑問道。
我媽正在家族群發信息炫耀,聞言不在意地笑笑:
「還能為啥,對我們愧疚了唄,她那孩子敏感得很,生怕我們不愛她。」
「呵,我看沒那麼簡單吧,她不是剛被辭退嗎?而且還幫我賠了錢,她哪來那麼多錢買東西?」
「肯定是她借錢買的啊,她之前為了交齊家用就是這樣,還能有啥原因,難不成她知道那顆痣是壞的,然後偷偷點了背著我們發橫財?怎麼可能?」我媽依舊不屑一顧。
我弟冷哼一聲,「誰知道,保險起見,還是要檢查下她的痣!」
「行行行,那等她中秋回家,我趁她睡著看看!」
……
關掉音頻後,我有些忐忑。
沒想到徐志豪竟然懷疑到我身上,到了中秋我的傷口估計剛結痂,肯定會露餡。
於是,為了讓他們信服,在中秋節那天,我失足摔下了電梯。
7
打電話給我媽,鈴聲響了很久都沒人接。
我打開家裡的監控,看到了和諧的一幕:
我媽在廚房裡忙活,我爸和他兒子在沙發上葛優躺。
監控沒有聲音,我又戴起竊聽器。
只見我媽從廚房裡端出一鍋湯圓,招呼著我爸和我弟吃飯:
「快來吃湯圓,吃了湯圓一家團團圓圓!」
心裡突然一陣苦澀,原來我在她眼裡根本不是一家人。
我又打了幾個電話,不斷響起的鈴聲終於讓她注意到了手機。
她掃了眼螢幕,不耐煩地發了語音:「要回來就回,打那麼多電話幹什麼?浪費錢!」
我的心刺痛了一下,但還是打字回覆:【媽,我今天下樓梯摔斷腿了,你能來醫院看我嗎?】
【知道了,有空就去,今天中秋節忙。】她回復道,而後放下手機,繼續和我爸和我弟閒聊。
我弟問起我,她不在意擺擺手。
「不用擔心,剛才她打電話讓我去醫院看她,說是突然從樓梯摔下來,腿摔斷了,肯定是那個痣重新起作用了。算算日子,她的傷口該結痂了,呵!那死丫頭,肯定是不小心弄傷了痣不敢說,才讓你受了那麼多苦!」
我弟氣得摔了筷子,我爸在旁邊也憤憤不平:
「當初我要把她掐死,你媽就不聽,非要找道士搞什麼轉移霉運的邪術,這東西風險這麼大搞不定反噬就糟了!」
「呸呸呸,別胡說八道,這麼多年不都過來了,也不差這幾天。有她擋著霉運志豪才能一直順風順水,這幾天發生的只是意外,況且等她死了,志豪還能發四次橫財呢!」
安撫完兩人,我媽又端起了湯圓,忙活到現在,她還一顆沒吃呢!
但她註定吃不上了,因為我又撥通了電話。
我媽不耐煩地接起:
【又幹嘛,不是跟你說有空就去嗎?你催什麼…】
【媽,剛才醫生跟我說我臉上的痣看起來像癌變了,問我要不要點掉?】
【什麼?你別聽他胡說八道!他誆你的,你在哪個醫院,我現在去看你,你千萬別亂來,千萬不能點掉它。】
掛斷電話後,原本和諧的三人因為我一句話又陷入爭吵。
沒過一會,我媽便急匆匆收拾出門找我,她親愛的丈夫和兒子則吃完所有湯圓回到沙發葛優躺,一顆都不給她留。
我看著看著笑了,她深愛的家人看來也不咋愛她。
8
關掉監控後,我拿起桌上的鏡子,鏡中的我又變回之前的模樣:一大塊橢圓形的黑痣從嘴角蔓延到鼻樑,醜陋至極。
這是我請化妝師幫忙化的,之前的傷口已結痂,我讓化妝師用無害的顏料復原那顆黑痣,幾乎以假亂真。
媽媽來得很快,見到我第一時間,就想伸手摸我臉上的痣,被我抬手打掉:「媽,我最近得流感呢,離我遠點。」
她訕訕收回手,又看了好幾眼痣確保它沒事後,便開始了 PUA:
「你怎麼回事,怎麼醫生說什麼就信什麼,跟你強調了多少遍了,好運痣好運痣,它怎麼可能是癌呢?你這孩子就是耳朵太輕,人說什麼就信什麼……」
「媽!」我微笑著打斷,抬頭望她:「你說的二十五歲就會好了,是真的嗎?那二十五歲後的我會怎麼樣?」
她噎住了,顯然沒料到我會說這個問題,支吾了半天,憋出了句:「反,反正對你是有好處的,你別動它就對了!」
我低頭笑出了聲,越笑越大聲,笑到整個肩膀都在發抖,我早該發現的,這麼拙劣的藉口我為何信了那麼久。
我媽一臉莫名其妙,拽著我頭髮強迫我抬頭問我笑什麼,卻被我臉上猙獰的痣嚇到。
她嫌棄地鬆開手,又對我 PUA 了一會,而後滿意地走了。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我收斂了笑意。
看到我的傷和完好無損的痣,我媽已勝券在握。
既然如此,我就要對她寶貝兒子下手了。
夜幕降臨,監控里的家開始緊鑼密鼓地籌備晚餐。
往年的這個時候,一直是我在廚房忙活,今年沒了我,我媽似乎乾得很吃勁,不僅要一個人準備所有晚飯,還要被兩尊大佛使喚。
我看著空蕩蕩的病房,心裡煩悶,乾脆借了輪椅下樓透氣。
街上人很多,有小孩在放孔明燈,我也買了一個,寫下願望後,在幾個小孩的幫助下,把孔明燈送上天空。
我抬起頭,看著它慢慢與月亮重合,閉上眼,許下了願望。
再睜眼,我調轉輪椅朝著彩票站推去,家裡的節日氛圍也來到了高潮,他們三人正圍坐在火鍋旁,慶祝他們即將到來的勝利。
只可惜了,他們香檳開早了。
在他們舉杯歡慶時,我也從老闆手中接過彩票。
刮完所有號碼,不出意料,我又中了一千萬。
與此同時,耳機里也如願傳來慘叫聲。
9 
監控里,桌子的一角突然倒塌,滾燙的火鍋湯底全部潑到徐志豪的下體,他起身想要逃離,卻被骨折的雙腿拖累,只能摔倒在地打滾,發出殺豬般的慘叫。
爸媽兩人手忙腳亂地往他身上潑冷水,我媽忙撥打了急救電話,救護車到時,徐志豪已經奄奄一息了。
看完徐志豪的慘狀,我滿意地關掉手機,到街邊買了個柚子。
付錢時,我媽打來了電話,我直接把手機關機揣兜里,換得世界清凈。
我掰開柚子,招呼幾個在路邊玩的小孩一起吃,幾個小孩也沒客氣,沒一會柚子就被我們消滅掉,作為回饋,幾個小孩也從家裡拿出月餅分給我吃。
月光下,我和幾個小孩過了個舒服又有趣的中秋。
與此同時,醫院的走廊上,爸媽一臉著急地守在搶救室門口,我媽一遍又一遍地撥打我的號碼,卻只收到冰冷的語音答覆,氣得她差點摔掉手機。
「這死丫頭怎麼關鍵時候手機打不通!」
不知過了多久,搶救室的門終於打開。
醫生一臉疲憊地走出:「病人的生命體徵暫時穩定下來了,但燙傷面積過大,後續應該要植皮。」
醫生頓了頓:「還有病人的生殖器燙傷最重,恐怕以後會影響生育功能。」
「什麼?!」醫生話剛說完,我媽便要暈倒在地,卻被我爸一巴掌扇醒:「都怪你,幹什麼把火鍋煮得那麼燙!」
我媽也不甘示弱:「你也有錯,為什麼不檢查好桌子!」
兩人互相推脫責任,在走廊上大打出手。
最後還是護士看不下去,拿著繳費單打斷了他們:
「叔叔阿姨,這是初期治療的費用,麻煩你們到前台支付下。」
看到單上的數字後,兩人架也不打了,輪番上陣給我打電話。
笑死,超過五千的東西他們從來不付。
可惜我一直沒接電話,醫院又催得緊,說床位緊張再不給錢就住不了。
無奈之下,我媽只能一臉肉痛繳完費,盤算著明天找我要回。
10
隔天日上三竿,我才悠悠轉醒,手機一開機,有五十多個未接電話,全是我爸媽的。
我不緊不慢回撥,電話秒被接起,話筒傳來我媽劈頭蓋臉的質問:
「徐志娣,昨晚你死哪去了,怎麼打電話不聽?你弟昨晚燙傷了現在在醫院,你快來!」
「媽,你忘了嗎?我腿摔傷了,正在醫院呢!」
對方停頓了幾秒,顯然剛想起這事。
「那…那你人就不用來了,你弟昨晚住院花了兩萬,這樣,你把錢打我我來付吧!」
「什麼?這麼嚴重?可我已經沒錢了,前幾天給你們買禮物的錢還是我以志豪的名義向姑媽借的,不然她都不肯借錢給我呢……」
「什麼?你咋不跟我們說,你姑媽那人斤斤計較,借錢還要算利息,你快想辦法把錢還她,別拖累志豪!」我媽氣急敗壞說道。
「我也沒辦法啊,能借的我都借了,上次幫志豪還的那三十萬我就借遍所有人了,後面再借他們都不肯,就只有姑媽願意借我,但要以志豪的名義。
對了,上次給志豪交的住院費我也是跟她借的,零零散散加起來七萬左右,姑媽說到時候還她十萬就行。媽,我現在住院還沒工作,應該是還不上了,這錢就辛苦您和志豪還了。還有,姑媽說了一個月利息一萬,你們記得早點還哦!」
「你…你…你」我媽氣到爆炸,半天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最後更是直接把電話掛了。
聽著電話傳來嘟嘟嘟的聲音,我終於忍不住笑出聲。
早在得知他們背叛我時,我就決心不再為他們花一分錢!
一切的順從和聽話都是為了最終的報復。
至於那個姑媽,是個出了名的吝嗇鬼,距離我上次借錢已經過去半個多月,按她那種算法,估計又會多收一萬。
果不其然,沒過一會竊聽器里就傳來我媽的咆哮。
11
「什麼?才過去十六天你就算一個月,你搶錢啊!」
「搶你又怎麼樣,誰讓你女兒要跟我借錢?溫馨提示一下,她跟我借的時候是月中,馬上要過月了,我會再多收一萬哦!」
「啊啊啊!你這貪錢的黑心鬼,自己家人都陰,你會遭報應的!」
我媽氣急敗壞地破口大罵,對方直接掛斷電話。
「怎麼辦啊孩他爸,醫生說志豪的植皮手術還要一百多萬,如果還給他姑媽咱錢就不夠了啊!」我媽哭著對我爸說。
「哼,我哪知道怎麼辦。誰讓你那麼貪心讓你女兒買這買那,這下好了吧!」
我媽顧不上我爸的風涼話,她急忙起身往家趕:「對,你說得對,我要把徐志娣給的首飾都賣了,應該還能湊幾萬塊,我一定要救志豪!」
「哎哎哎,急什麼!」我爸連忙抓住快要失去理智的我媽。
「你忘了?還有兩天徐志娣就生日了,只要她一死,志豪就能發橫財,到時候你還怕沒錢繳費?」
我爸一語點醒夢中人,我媽終於反應過來,一時著急,她差點把我忘了。
「是是是,還有兩天徐志娣就會死掉,我兒子就會發橫財,他就有錢治療燙傷了。」我媽又哭又笑,突然又想起了什麼,猛地站起來。
「不行,我得去看看徐志娣,她把我兒子害得那麼慘,她必須死!」
經過一晚上的擔驚受怕和刺激,她的精神已經接近崩潰。
我心頭一跳,無比慶幸自己還沒卸妝。
又想到什麼,我趕緊打電話讓朋友偽造一張病歷單送上來,而我抓緊補妝隱去唇色。
做戲要全套,可不能在這時候掉鏈子。
12
我媽進來時,我正一臉慘白地坐在床上掉眼淚。
見狀,我媽臉上閃過一抹喜色,但很快被她壓了下去。
她故作關心地靠近,詢問我的腿傷快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