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買這麼爹炮的顏色讓我姐怎麼坐!」
「小男子就是摳摳搜搜的。」
「就是,你要真心想犒勞我姐辛苦,你怎麼不買大金項鍊、大金鐲子?你沒看到我姐兩手空空,脖子空空嗎?」
莊浩選擇性無視了這幾條熱評,假惺惺地回復道。
「過段時間我馬上給我老婆安排一個電競房,讓她玩個爽!」
他的這番發言,網友們並不買帳。
「小男子就是摳摳搜搜的。」
我一點點往下滑,發現評論區里不少清醒發言。
我越看越覺得振聾發聵。
自打生完女兒,我就覺得莊浩對我沒以前那麼好了。
可我又挑不出錯來。
結婚後,七夕他就沒有再給我送過花。
當天他會買一堆我愛吃的菜,然後將它們弄成花束,告訴我。
「玫瑰雖好,但花椰菜好看又美味。」
應酬回來也會給我打包夜宵,撫平我心裡的不滿。
「點單的時候就想到你愛吃!」
我切菜不小心切到手,他也會馬上飛奔過來給我查看情況,替我上藥包紮。
「那這幾天,我就幫老婆你洗碗好啦。」
隔天,還給我下單了洗碗手套,說這樣就不會讓洗潔精腐蝕我的手。
每每我心裡泛起異樣,莊浩都會用這樣的方式來哄我。
我體諒他掙錢養家不容易,為了家庭和睦,所以也不想去跟他計較細枝末節。
可莊浩最近一件接著一件的騷操作,讓我不由得開始反思這段婚姻的意義。
5
晚上莊浩下班回來時,難得地給我帶了一隻榴槤。
我聽到動靜卻沒回頭,專注地給女兒洗奶瓶。
莊浩也不惱,殷勤地將果肉剝出來裝盤遞到了我跟前。
「快嘗嘗甜不甜。」
「對了,我還給你下單了一個電競椅,下次你打遊戲就不會累著腰了,老公對你好不好。」
我沒接,直視著莊浩的眼神,問道。
「錢被你用了是嗎?」
莊浩臉上的笑容一僵,他擰了擰眉,將盤子重重地放在餐桌上,吼道:
「你什麼表情!那錢是我給你的,我取出來補貼家用有什麼錯!」
「你懷孕產檢、生產住院,孩子打疫苗、奶粉錢、尿不濕,哪樣不需要花錢,你要是懂事點主動拿出來花銷,我至於瞞著你嗎?」
「你一天天在家就帶個孩子,哪裡能體會到我在外邊掙錢的辛苦,我每個月給你的生活費次次都沒有剩餘,你還好意思質問我!」
我被莊浩這副理直氣壯的模樣氣笑了。
沒懷孕前,莊浩的工資用來還房貸,我的工資用來還家用,日子過得也算滋潤。
後來意外懷孕,我考慮到後續生孩子後消費會激增。
我大著肚子一直上班到孩子七個月後,才開始休產假。
其間產檢費用莊浩只掏過一次,就藉口工作忙請不了假讓我自己去。
我孕期胃口不好,也聞不得油煙味,莊浩就把他媽從老家接過來照顧我。
電話里婆婆左一句我給你好好補補,右一句你想吃什麼我就給你做什麼,最後空著手來,連一袋橘子都沒給我帶。
還要說一句:「書佳啊,媽不知道你愛吃什麼,也不敢亂買怕浪費,回頭咱去逛超市,媽再給你買啊。」
後來逛超市,婆婆將小推車塞得滿滿的,拿的全是莊浩愛吃的菜。
結果到付款的時候人就往後邊一站,最後還是我自己買單。
平時一些人情往來,婆婆說我管家,理所當然地讓我掏錢。
「書佳啊,親戚之間要有來有往,以後我不在了,你們小兩口還得要長輩們幫襯。」
莊浩全程當甩手掌柜,我和他提起。
他每次都笑嘻嘻地摟著我說。
「咱倆還分你的我的錢啊,你到時候不夠用了跟我說好了。」
可我問莊浩要時,五次里就給了兩次,給得還不情不願。
回想這些,我越想越委屈。
我仰頭深吸了一口氣,硬生生地憋住眼淚。
「莊浩,你憑良心說話,這筆錢你真的全花在我身上了嗎?」
「我孕期的花費基本能走醫保的我全報銷了,住院那天你繳了住院費後,後續的費用全是我自己在掏!」
「你覺得彩禮錢是你給我的,你理所當然應該拿回來,那我十萬花在裝修上的嫁妝錢我是不是也可以拿回來!」
我又想起了那把快七百多的電競椅,我憤恨道。
「我喜歡的那件三百多的裙子躺在購物車兩個月了,也沒見你給我買,你的椅子買回來到底給誰用,你心裡應該比我有數。」
莊浩被我懟得氣得鼻孔都撐圓了,可半天都想不出反駁我的話。
於是他惱羞成怒地將桌子上我最喜歡的那個花瓶狠狠摔在地上。
「你什麼意思?跟我算這麼清楚,你是不打算過了是嗎?」
花瓶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像極了我被傷得千瘡百孔的心。
我迎上他怒不可遏的眼神,堅定道:
「對,我是要跟你離婚。」
莊浩一臉不可置信地瞪著我,喊道:
「鄭書佳,你什麼意思?你拿離婚要挾我?」
我:「我沒有要挾你。」
隨著我這句話,莊浩的手機恰巧發出叮的一聲。
我在平台預約離婚的消息推送到了他手機上。
莊浩在看清簡訊內容後,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你來真的?我都說了錢用在家用,你至於為了這個跟我離婚,我平時難道對你不好嗎?鄭書佳你鬧脾氣也得有個限度。」
我卻不想再跟他爭執,回到房間開始收拾衣服。
半晌,莊浩一個箭步衝進來,將我的行李踹到一邊,又將我的衣服扔在地上。
「你在幹什麼,你多大的人了還要鬧離家出走?」
女兒被我們這個陣仗嚇得大哭。
莊浩又指著女兒說道:
「你今天要是敢出這個門,以後就別回來!我更不會讓你見她!」
6
我在莊浩的怒吼中拎著一個塑料袋出了門。
女兒的啼哭聲還在我耳邊迴響。
可我不能回頭。
我必須踏出這一步。
莊浩篤定我身上沒有錢又無處可去,並沒有追出來。
疲憊的我,隨便找了一家還算湊合的酒店住了進去。
到酒店後,放下我為數不多的行李後,我就開始放聲痛哭。
哭當初不聽爸媽勸告非要遠嫁的自己。
哭聽信莊浩那一句「就在家好好照顧女兒好了,我掙錢養你們娘倆」就離職的自己。
更哭那個三言兩語就把自己彩禮錢放在老公卡里的自己。
大哭過後,我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
這晚我難得一夜無夢,平穩地睡到了早上。
醒來時,我眯眼看了一眼手機,發現才剛剛六點鐘。
而平時這個點,是我起來給莊浩做早餐和熨燙他衣服的時間。
從我辭職在家帶娃後,就日復一日地開始操持這些瑣事,慢慢形成了生物鐘。
即便是我手機保持靜音,我還是會準點醒來。
沒有睡意的我,開始翻閱起手機里的未讀消息。
其中有婆婆六十秒的語音。
「哎喲,一點點小事就鬧離婚,你們現在年輕人怎麼都這麼任性的,我兒子不嫖不賭的,讓你躺在家裡舒舒服服帶娃,還給你發生活費,你離了他去哪裡找我兒子這麼好——」
我聽到一半,暫停了語音播放。
我氣笑了。
不賭不嫖難道不是基礎原則嗎?
排在婆婆頭像下邊的是莊浩五個未接電話和十條微信消息。
一開始莊浩語氣還有些高高在上。
「家裡密碼鎖我改了,你別想半夜偷偷回來。」
到後邊是一條三十秒的語音。
「她吵得我睡不著,你趕緊回來哄,我明天還要上班呢。」
最新的消息,是在凌晨三點多。
「鄭書佳你最好死外邊,永遠別回來!」
我都沒有回覆,轉頭打開了手機監控,開始翻看昨天我離家後的視頻回放。
當初這個監控,是為了讓自己做家務時,能時刻查看女兒狀態才裝的。
莊浩對家裡的事從不上心,他並沒有留意到這個。
如今倒是方便我隨時觀察家裡的情況了。
我將記錄往回拉,看到昨晚莊浩一夜都沒能睡個好覺。 
女兒白天剛打完疫苗,一般夜裡都會鬧。
平時,我困得打瞌睡,還要抱著女兒拍背,哄睡。
半夜起來給她沖奶粉,換尿布,時不時還會驚醒查看女兒的狀態。
長期熬夜下,我累出一身的病。
莊浩躺在我旁邊心安理得地睡大覺,有時候嫌吵就會躲到書房去睡覺。
昨晚我奪門而出後,莊浩只能自己手忙腳亂地哄著,好不容易女兒消停了一會。
半夜因為肚子餓,她又開始鬧了起來。
莊浩毫無帶娃經驗,被折騰得不行。
他被煩得瘋狂給我打電話。
我沒有回應,他就開始給我婆婆打電話,不停地抱怨我的不是。
「我哪知道她突然跟我鬧起來了,以前她也沒這麼斤斤計較,就帶個孩子脾氣還大了起來,老子才不慣著她。」
「她現在沒工作,沒存款,要不了幾天肯定會哭著回來了,到時候我再狠狠打她一頓,我看她還敢跟我犟。」
莊浩說這話的時候,眼神發狠。
隔著螢幕我都覺得心驚。
從前我掙得多的時候,莊浩從來不會對我大呼小叫。
家裡大小事都跟我有商有量。
會跟我一起分攤家務,還會給我買禮物,準備驚喜。
那時候我以為自己嫁給愛情。
可如今,我和莊浩結婚不到三年,距離我離開職場也剛九個月。
他就跟川劇變臉一樣,拿生活費要挾我,甚至還想對我動手。
我不得不懷疑,從一開始,他就在算計我的彩禮錢,斷掉我所有後路。
如果我不反抗,漸漸地,我會和社會脫節,失去自我。
是莊浩的老婆,是女兒的媽媽,唯獨不是自己。
沒有經濟收入作為支撐,我在這個家只能仰人鼻息,毫無話語權。
7
簡單洗漱完,我就將閨蜜約了出來,和她說了我和莊浩的事。
閨蜜粥粥氣得將桌子捶得乓乓響。
「天殺的,怎麼會有這麼賤的男人,離,咱說什麼都得離,現在他都這個德行,以後還得了!」
說完後,粥粥又一臉擔憂看向我。
「那今後你有什麼打算啊,孩子的撫養權你要爭嗎?」
「我千辛萬苦生下的女兒,我肯定要爭。法律上明確規定,孩子不滿兩周歲,會判給女方,只要我儘快找到工作,就不怕莊浩拖著我。」
粥粥聽我這麼一說,蹙眉思索了一番,突然猛拍了一下我的大腿。
「對了!我公司最近有一個崗位在招人呢,和你原來的工作也對口,我給你搞個內推試試。」
這個消息對我來說,無疑是雪中送炭。
我將粥粥的手握得很緊:「謝謝你啊,粥粥。」
「客氣啥,我可是孩子乾媽呢。」
和粥粥告別後,我就回酒店開始準備簡歷。
晚上粥粥給我發了一些公司資料,又替我打聽面試官口風。
我興奮得一晚上沒睡著,連夜改好簡歷,斟酌再三確認無誤後,發給了粥粥。
次日一早,粥粥就給我發了條消息說,已經幫我內推給了 HR。
三天後,我收到面試通知。
粥粥樂呵呵地到樓下迎我。
「接下來看你的了,聽 HR 說是你的直系領導面試的你,加油哦!」
面試我的是一個幹練的女領導,氣場逼人。
她對我的能力還算認可,但看到我有半年的空窗期時蹙了蹙眉。
我如實回道:「因為懷孕生孩子去了。」
她指尖輕點著桌子發出噠噠聲。
「你孩子現在才剛滿五個月,你能全身心投入到工作里嗎?你現在應聘的這個崗位要經常出差,你能平衡好家庭和工作嗎?」
我垂在膝蓋上的手緊緊攥住褲子。
所謂的平衡根本不存在。
一個家庭里,總得有人犧牲和取捨。
大多數人總是下意識地覺得女人應該成為這個犧牲品。
我如實將心裡的想法說了出來。
「孩子並不是阻礙我職業發展的枷鎖,準確地說,她更能成為我努力掙錢的目標,當我掙到足夠的錢後,很多問題都會迎刃而解,而我對我的工作更會全力以赴。」
「我會給您創造出比您付給我的薪資還要更高的價值。」
面試官沒有再說什麼,只讓我回去等消息。
出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緊張得手心都是汗。
粥粥興奮地問我情況,我深吸了一口氣。
「我也不知道,等結果吧。」
8
等結果的這幾天裡,我又投了幾家公司,回復我的寥寥無幾。
要麼就是 HR 為了 KPI 把人叫過去簽到混業績,要麼看到我有半年多的空窗期,就說需要考慮。
這天,莊浩又給我打了電話。
「兜里沒錢了吧。」
莊浩猜得沒錯,我兜里的兩千多確實用得所剩無幾。
還沒找到工作,我沒辦法決定房子租在哪裡。
兩百多的酒店,我住了快八天,除去吃喝,剩不了多少。
「你回來乖乖給我認錯,我就還有你一口飯吃。」
電話那頭的莊浩很得意。
「聽說最近你在找工作?還在等 offer 呢?別等了,我兄弟應聘上了。」
我被這個消息砸得暈頭轉向。
「什麼?」
莊浩哈哈大笑:「職場是殘酷的,人家憑什麼一定要選你,當然是擇優錄取咯。」
掛斷電話後,我收到了粥粥的消息。
「書佳,抱歉沒幫上你……」
她的情緒比我還低迷:「我悄悄打聽了一下,HR 說因為您的競爭對手是男的,比你穩定。」
這個世界就是這麼不公平。
職場就是這麼殘酷。
「沒事,你已經幫了我很多了。」
回到酒店後,我一臉疲憊地盯著鏡子裡那個雙眼浮腫、身材走樣、眼底黯淡無光的自己。
我不明白,自己怎麼能把日子過成這樣。
明明一年多以前,我還是一個朝氣蓬勃、前途無量的職場女性。
我消沉了半天后,狠狠地洗了把臉,決定繼續海投簡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