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不由得愣了一瞬。
太像我了,如果沒有人提醒,在場的人大概真的會認為台上的那個人就是我。
趙小曼沉浸在要嫁給陸遲的喜悅里,興奮不已。
全然忽略了來往的人群中,有不少是自己同校的大學同學。
我以「愛燃」主理人的身份邀請了他們。
學生都愛湊熱鬧,他們傳播力大,責任感強,又受到過我媽的資助,有他們的幫助,陸遲和趙小曼肯定會社死得更慘烈。
趙小曼在婚禮管家的帶領下,等在了會場門外。
裡面的音樂和緩動聽,主持人的聲音隨之響起。
「讓我們有請新娘入場。」
11 趙小曼
我從沒看見過如此華麗的婚紗。
可我第一次見到,它就已經是屬於我的了。
等在門口的那幾分鐘,我一點都不緊張。
阿遲他曾在最動情的時候說過會愛我一輩子,如今他總算擺脫了那個老女人的糾纏,看到我的那一瞬間,他一定會很驚喜吧。
門緩緩打開,一束暖光打在我的身上,舞台的兩邊擺滿了昂貴的鮮花,周邊傳來尖叫和歡呼聲。
「她跟新娘真的好像啊,我都差點沒認出來。」
台下的人不知道在亂說什麼。
我就是新娘,還用得著跟誰像嗎!
我收拾完表情,抬腳走上了屬於我的花路。
走上了這條路,我就能過上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日子了。
一步,兩步,我慢慢靠近我的阿遲。
可還不等我走到他身後,他便突然轉過身來。
他果然很驚喜,看我都看呆了。
我伸手想去挽住他的小臂,可不知突然從哪裡冒出來一對老夫婦。
女的來推搡我,男的直接給了阿遲一巴掌。
我大聲尖叫出來,讓阿遲來救救我,可他怎麼不理我。
眼前的一切逐漸明晰,原來歡呼聲不是歡呼聲,而是我同學在台下噓我。
他們毫不留情地拆穿了我的身份,還說我是破壞別人的小三。
我看向陸遲,這才發現,他的眼神根本不是驚喜,那雙眼,分明驚恐得要死。
他實實在在地挨了一巴掌,又自己打了自己好幾個巴掌。
直到打到嘴角流血,他才瘋了似的衝到我面前,問我他老婆在哪。
哈哈哈哈,他說那是他老婆。
兩個人都沒結婚,算什麼老公老婆。
更何況,從我第一次見到林默然起,她都沒因為我是小三而沖我發過一次脾氣。
他口中的老婆,根本就不愛他。
我看著張皇失措的陸遲,心中躥起一股仇恨的怒火。
我朝他臉上淬了一口,說:「她不要你了,你在他心裡連個屁都不是。」
婚紗被幾個老女人撕得粉碎,鮮花被陸遲踢得到處都是。
我們在上千人的注視下打架,可他們的目光卻都在螢幕上。
林默然這個賤人,她居然把那些私密照公然放了出來。
她怎麼配做老師,她怎麼配做個人!
在場的人開始明目張胆地對我指指點點。
我聽不清他們具體在說些什麼,卻能明確地感知到他們對我的厭惡。
可明明是我被害了啊!
憑什麼所有的人都在為她叫好。
憑什麼,憑什麼!
12
我在哥本哈根訪學回程的飛機上,遇見了陸遲。
一別半年,從前風采卓絕的男人變得形銷骨立。
他坐在我後面,沉默了一路。
直到飛機落地,他突然拿過我的行李,說要帶我去一個地方。
我怎麼都沒想到,他說的那個地方會是監獄。
年輕曼妙的趙小曼此刻變得沒了光彩。
她看見我來,隔著一層玻璃跪下求我原諒她。
「姐姐,陸總從來沒有出軌,是我,都是我在勾引陸總。」
「那些照片是我 P 的,話都是我編的,求求你,求求你跟陸總求情,給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吧。」
她情緒失控,很快就被帶走。
我看著眸底暗藏期待的陸遲,更覺煩躁了。
「你帶我來這就想告訴我這個?」
「然然,我也是受害者。」
他的聲音可憐極了,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們快結婚那段時間,她總是用自殺來脅迫我去見她,我不想惹麻煩,只好隨著她。」
「可我沒想到,她在我背後搞了那麼多的小動作。」
「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做過背叛你的事,肉體沒有,精神更沒有。」
「然然,你回來好不好,別再離開我了。」
窗外的天突然陰沉下來,最後一縷陽光也被烏雲給遮蔽住。
就好像我對陸遲的最後一絲感情,也徹底被他親手斷送。
我也帶他去了一個地方。
我們曾經的婚房,也是趙小曼口中的那個家。
「你敢進去嗎?」
陸遲不緊不慢,抬手按了密碼,970613,是我的生日。
「然然,我一直不敢來這裡,每次想過來看看,我都會情不自禁地想起我們本該擁有的美好未來。」
「可偏偏,偏偏……」
陸遲看著我從臥室床頭柜上拔出一個微型監控,霎時傻了眼。
「半年前,我來過這。」
「那時的密碼是趙小曼的生日,玄關擺著兩雙情侶拖鞋,天花板的鏡子會照出你們糾纏的身體,情濃時,趙小曼會咬在你的鎖骨上,輕聲向你求饒。」
「別說了!」
「婚禮前一天,你跟趙小曼用了高難度的姿勢,然後你就給了她一筆錢,讓她離開……」
「然然,你別說了!」
陸遲雙手抱頭,痛苦地跪在了我的面前。
「你這就聽不下去了?」
「可婚禮的半個月前,我就在裡面的書房裡,聽見你爽得很啊。」
「陸遲,那兩百萬明明是你自己給她的,現在卻把所有罪名安到人家女孩子頭上去。」
「你明明什麼都做了,卻裝作一副很可憐的樣子說自己什麼錯都沒犯。」
「你惡不噁心啊!」
13
走出那扇大門的時候,我聽見屋裡傳來陸遲絕望的哭聲。
我以為我們就此已經劃清界限。
可沒想到,才過一天,他的秘書就聯繫了我。
「默然姐,你快來醫院一趟吧,陸總出事了。」」
【死了?】
電話那頭傳來各類醫療器械滴滴嘟嘟的聲音,我很難不去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到醫院的時候,病房外已經守滿了人。
我的前公婆也在,他們老了好多,再也看不出半年前那樣雍容華貴的樣子。
見到他們,我不得不再恭恭敬敬地叫一聲叔叔阿姨。
畢竟他們以前對我很不錯,婚禮上也是毫不手軟地出手教訓了陸遲和趙小曼。
「好孩子,你終於來了,阿姨實在是沒辦法了,求求你救救我兒子吧。」
「阿姨,你們應該找醫生來救他,今天我來,只是有一件事還要找陸遲辦一下。」
「行行行,只要你願意見阿遲就怎麼都行。」
他們不由分說,直接把我推進了病房。
陸遲閉著眼平躺在病床上,整張臉都沒了血色,看上去虛弱不堪。
我看了眼床頭的病歷,「服用過量安眠藥自殺。」
......
原來真的差點死了。
我坐在病床邊,安靜地等著他醒來。
中途,陸遲的手機亮了起來。
他的屏保隨之映入我的眼帘。
哥本哈根的冬天很冷,我裹著一件臃腫的黑色羽絨服跳下車,踏著細碎的小步子走到便利店。
這張照片拍下了我在訪學期間每天必做的一件事。
而類似的照片,在陸遲手機里一共有一百多張。
「見不到你,我根本活不下去。」
陸遲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他的聲音啞得不像樣,應該是吞服了安眠藥後的後遺症。
「我知道你不想受到我的打擾,於是我就住在你對面,每天你還沒醒,我就等在窗口,看你在路邊踩雪,被男人搭訕,或者跟店主聊天,我都覺得自己心痛得不真實。」
「那個鬼地方根本沒有好吃的東西,見你吃不下飯,我也就吃不下飯,看你瘦了下去,我也拚命讓自己再瘦一點,好像這樣子,我才是光明正大地陪在你身邊一樣。」
「然然,這半年我一直都在你身邊,趙小曼進監獄真的不是我下三濫的手段,而是因為在婚禮那天她失手用刀割傷了我母親,後來又襲警,她都是罪有應得。」
「我帶你去找她,是因為我跟她的開始本就是她勾引我在先,我想在你這爭取一次解釋的機會。」
陸遲蒼白冰涼的手突然搭在了我的手腕上,那感覺,就好像一個死透了的殭屍突然站在了你眼前一樣可怖。
他的訴說確實很感人,可我不會讓那爛掉的死去的愛情再重生。
我一下甩開他的手,直接從凳子上站了起來。
「我還是求求你別死,想死也別說是因為我的原因才想死。」
「你有那麼多的藉口和理由,可你就是無法否認跟趙小曼上床的那個人就是你。」
「女人老了就沒滋味了,她比林默然嫩得多……」
「這樣的話,你能選擇性忘記,我卻忘不了。」
「陸遲,別再覺得自己有多愛我了,明明你才是最先背叛我們感情的那個人,現在卻在所有人面前裝可憐,你這麼做,又把我放在什麼位置?」
「你要是真的死了,是不是還想讓所有人都來討伐我無情無義,讓我也自殺,去下面陪你!」
在這段感情里,付出五年時間的不止是他,還有我。
在國外讀博的那些年,因為孤獨我無數次在夜裡痛哭。
只有陸遲在我身邊的時候才能睡個好覺。
我早已愛他愛到入骨,根本不敢想像離開他的我會變成什麼樣子。
可偏偏就是他,嫌棄我年齡漸長,也是他,把別的女人帶進我們的婚房。
如今他還要在我面前裝無辜、裝深情,要死要活地鬧來鬧去,簡直煩得要命。
「陸遲, 我們真的不會再有未來了。」
「你的任何事, 都不會再與我相關。」
走出病房的時候,一群人都愁容滿面地看著我。
我走到陸遲母親面前,把半年前陸遲贈予我的財產文件交給了她。
「阿姨,陸遲不肯收,只能麻煩你簽個字了。」
陸遲母親猶猶豫豫的接過文件時,屋內突然傳出咚的一聲。
隨後地面緩緩滾出一個保溫杯,陸遲扶在門框上,虛弱地開口:
「不許收, 這是我欠她的。」
我閉了閉眼,直接將那疊文件放在桌子上,大步離開。
14 陸遲
分手一年後,然然愛上了極限運動。
她在一次跳傘後跟教練說道:
太爽了,這種腎上腺素飆升後的快感,又能讓我回去安心教半年的書。
她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
我要不要幫幫她呢?
想了想,還是算了。
然然一直都是獨立堅強又勇敢的人,她這一生都沒有什麼麻煩, 我的出現,才是她最大的麻煩。
那次她去蹦極,我又偷偷跟了去。
站在山的另一邊,看著她登上高台, 我的心又開始狂跳不止。
她玩的項目越來越危險了, 又沒有人護著,出現意外怎麼辦?
我讓秘書趕緊去打招呼,找個女教練陪著她, 這樣她玩的也開心,也不會沒安全感。
話還沒說完, 我突然從望遠鏡里看到她身後跟著一個男人。
那個男人居然扶著他的腰!
而我的然然, 居然在對他笑。
那一刻, 我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
太難受了,實在是太難受了。
然然當初撞破我跟趙小曼在一起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嗎?
慌張、忐忑、痛苦,我甚至又起了想死的念頭。
我不敢再看下去, 直接將手裡的望遠鏡丟了出去。
不過是扶了一下腰而已, 有可能就是教練而已。
可下一秒,一個男人的吶喊聲撞響了我的耳膜。
我避無可避,聽到他說:
「林默然, 我愛你, 嫁給我好不好!」
「好, 我要嫁給你!」
這是...
然然的回答。
時隔一年,她答應了別人的求婚。
呼吸越來越艱難, 仿佛胸腔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攥住, 我想奮力掙扎, 卻變得越來越慌亂。
我站起身, 卻不知道該往哪走。
在原地繞了一圈又一圈, 我總算看清瞭然然在哪。
我要去找然然, 有她的地方就是前方。
一步,兩步,三步,腳下突然踏空, 我開始不停地往下墜。
原來,我跟然然之間早就隔了萬丈深淵。
我再怎麼走,都走不到她身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