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娃子,你去,去三奶家把她家的黑狗借過來。」
「那條黑狗活了十五年了,又是通體黑毛,早就成了氣候,你去借過來。」
六爺發話了,他的話我不敢不聽。
我哥和我媽也虎視眈眈地盯著我,我不敢耽擱,撒腿就往三奶家跑。
三奶是個孤老婆子,我打小我媽也不疼我,所以我沒事總愛往三奶跟前湊。
和三奶關係很好,我沒費什麼力氣就從三奶手裡借上了大黑狗。
我抱著大黑狗走的時候,三奶叫住我。
渾濁的眼睛中透著滿滿的擔憂:「文娃啊,你嫂子是不是成煞了?」
我不想瞞著三奶,抿著唇點了點頭:「六爺說是子母雙煞。」
「子母雙煞!」三奶瞪大眼睛,嚇了一個激靈。
上前來抓住我的手:「文娃,子母雙煞。」
「你知道什麼是子母雙煞嗎?」
我悶著頭。
三奶叮囑我在門口等著她,然後扭頭跑回了房間。
出來的時候手裡拿著一個玉牌。
三奶顫顫巍巍地把玉牌放到我手裡:「文娃,聽我說,子母雙煞既然成了就肯定得見血。」
「你們家必須得有人死,拿著這個玉牌,關鍵時候能保你一命。」
「別讓任何人知道,文娃,別人的話不能全信啊。」
玉牌觸手生溫,我握在手裡,心裡踏實了很多。
這個玉牌,我聽我媽和我哥閒聊的時候說過,聽說是明朝時候的老物件了。
劉伯溫親自開過光,是個有大法力的東西。
我小時候在三奶身旁玩的時候,曾親眼見過有人花了大價錢想買三奶的玉牌。
但是都被三奶拒絕了。
沒想到,三奶現在竟然給了我……
我鼻子一酸,放下大黑狗砰砰砰地給三奶磕了三個響頭。
「三奶,如果這次我能活下來,我就是您的親孫子。」
三奶抖著嘴:「好,好,娃子,記住,他們的話都別全信。」
8
我到家後,把大黑狗放下。
六爺眼睛晦暗不明地看著我:「怎麼去了那麼久?」
我搪塞著說:「三奶捨不得大黑狗,我軟磨硬泡了好一會。」
六爺點了點頭沒再追問下去,接著從懷裡掏出一把小刀,對著大黑狗的腿上割了下去。
我抱著大黑狗,大黑狗嗚咽嗚咽地叫著,但是沒亂動。
放了一小碗血後,六爺說可以了。
我連忙把大黑狗抱到屋子裡包紮。
包紮好後,我跟大黑狗說:「黑子,你自己回去吧,我沒時間送你了,你在這裡也不安全,趕緊走吧。」
大黑狗好像聽懂了我的話,扭頭看了我一眼,一瘸一拐地走了。
接著六爺又讓我媽去找了幾個大長釘,六爺把大長釘泡在黑狗血里,陰狠地說:「黑血封棺,這次就算是子母雙煞也翻不出什麼花來。」
大夏天的,看著六爺的表情我覺得後背陰涼陰涼的。
長釘大約在黑狗血里泡一炷香的時間,六爺就撈了出來。
這時候,我哥和我媽抬著一個大紅棺材走了進來。
六爺招呼著我媽和我哥去抬我嫂子,把我嫂子抬進棺材裡。
我哥站在原地沒動,結結巴巴地開口:「六爺,不然讓文娃去抬吧,我身子還沒恢復好。」
我媽心疼我哥,也在原地附和:「是啊,六叔,不然讓文娃抬吧。」
六爺冷哼一聲:「這麼重的棺材都能抬動,抬個人倒是猶猶豫豫的。」
「你們可想好哇,再磨嘰耽誤了時辰我扭頭就走,肯定不在這兒和你們等死。」
六爺話到此處,我媽和我哥也不敢再猶豫了,著急忙慌地把我嫂子抬了出來。
嫂子入了棺後,六爺把剛才用血泡的幾個棺材釘邊釘棺材嘴裡邊念念有詞:「你別怪我心狠,要怪就怪你戾氣太重,掙著想成煞。」
六爺連著釘了五個棺材釘,要動手釘最後一個的時候我咽了咽口水。
壯著膽子問六爺:「六爺,如果棺材釘都釘了,我嫂子會怎麼樣?」
六爺抬起頭掃了我一眼:「黑血封棺,永不超生。」
永不超生嗎?我結結巴巴地問六爺:「六爺,能不能別釘?嫂子,嫂子很可憐了。」
我話剛說完,六爺還沒開口,我就被我哥一腳踹到了地上。
我哥惡狠狠地看著我:「你個兔崽子,真的想讓我死嗎?」
我哥說著還想上來再補兩腳,卻被六爺制止了。
六爺看著我嘆了口氣:「文娃,不是六爺心狠,是六爺如果心軟的話,你們全家都得死啊。」
最後我眼睜睜地看著六爺釘上了最後一個棺材釘。
9
全村人都知道我嫂子是橫死的,我們找不到抬棺匠。
只能我哥我媽還有六爺和我,我們四個把嫂子抬到了亂葬崗。
嫂子埋了後,六爺讓我留在亂葬崗。
我嚇得渾身冒冷汗:「六爺,您、您說什麼,讓我留在亂葬崗?」
六爺拍拍我的肩膀:「文娃,你放心,你嫂子已經被封棺了,她不會出來傷害你的。」
「但是這個棺材釘要釘夠 24 個小時才能牢靠,你今兒晚上在這守著,別讓人搞破壞。」
「明天這個時辰你就能回家了。」
我還想再說什麼,但是卻被我哥和我媽兇狠的眼神嚇住了。
最終妥協地坐在了墳前。
10
白天的時候還好,夜晚的時候亂葬崗感覺陰風陣陣的。
我嚇得渾身發抖,瑟縮著身子蹲在我嫂子墳前。
突然我聽著墳堆里好像有聲音,我嚇得大氣都不敢喘。
屏住呼吸趴在墳堆上聽著裡邊的聲音。
聲音很小,但是確確實實有砰砰砰的聲音,我聽得很真切,絕對不是我的幻覺。
豆大汗珠從我頭上淌了下去。
過了一會,拍棺材的聲音停了。
我剛鬆了口氣。
可墳墓里立馬又傳來了嫂子的哭泣聲,還有,昨天晚上的,小孩的哭聲。
兩個人的哭聲夾雜在一起,嚇得我頭皮發麻。
陰風陣陣夾雜著如訴如泣的哭訴聲。
我嚇得站起來撒腿就跑,可跑來跑去不管跑了多久,我都會回到嫂子墳前。
就在我筋疲力盡、打算認命的時候,一聲怒喝聲又給了我求生的希望。
11
我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個穿著道袍的老頭子。
老道士慈眉善目地走到我跟前:「娃娃,大晚上的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我緩了好久,還沒開口,老道士就看著我身後的墳堆臉色大變。
「子母雙煞。」
我手腳並行地爬到老道士面前:「你知道?」
借著月光,我看到老道士眯著眼睛,臉上看不出喜怒
「我不僅知道這裡邊是子母雙煞,我還知道裡邊的東西被黑血封棺了。」
老道士邊說邊用手刨土堆。
我大驚失色,連忙上前攔住老道士:「你幹嘛?不能刨,刨開以後我家的人全部都會死。」
老道士冷哼一聲:「刨了你家人死,不刨就是你死。」
我嚇得癱軟在地:「你說什麼?」
老道士這時候也不著急刨墳了,點了一根煙坐在墳頭:「這裡邊是你的家人?」
我點頭:「我嫂子。」
老道士嘆了口氣:「你啊,是替別人當了替死鬼了。」
「我借著月色觀你面相沒有孽障,這證明你手是乾淨的。」
「但是墳墓里你嫂子怨氣衝天,必定是生前受了極大的委屈死的。」
「你在這裡守一晚上,你嫂子倒是能安生了,但是你想想,你守著鬼煞待一晚上,你還能活?」
老道士又嘆了口氣:「我不忍看你這娃娃年紀輕輕的喪命才幫你的,不過如果你願意用你的命去換你家人的命,我也不攔著你。」
我呆愣了兩秒,隨即瘋狂地扒著墳堆。
所幸,墳堆的土還很鬆軟,沒一會就被我扒開了。
大紅的棺材在月光的映射下有說不出的詭異。
我咽了咽口水,在周圍找了一塊尖石頭就瘋狂地撬著棺材釘。
棺材釘慢慢地鬆動。
等最後一個釘子出來後,棺材蓋從裡邊直接飛了出去。
我嚇得癱坐在一旁,嫂子起來後對著月光嗷嗷了兩聲。
就飛走了不見人影了。
過了好一會,道士才上前把我拉了起來。
我渾身顫抖地看著老道士:「你、你剛才去哪了,嫂子開棺的時候怎麼沒見你?」
道士背對著月光,我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只聽他悶悶地說:「剛才去上廁所了,而且你自己也沒事,我說了你嫂子不會傷害你的。」
道士拿著一個手電筒在我嫂子的棺材裡一通亂照。
我蹲在道士旁邊:「你在找什麼呢?」
道士搖搖頭說:「沒什麼。」
「你在這等等,天亮了你就回去吧,明天我去你家給你家做場法事。」
「但是中途千萬別讓人進你家,知道嗎?」
我點點頭,知道了。
12
天剛蒙蒙亮我就朝著家裡狂奔。
遠遠地看見我家門口聚集了好多人。
六爺也在。
六爺看到我回來,驅散了人群,臉色很難看地把我叫進了屋子裡。
六爺不說話,就直勾勾地盯著我。
我被六爺盯得頭皮發麻:「六爺,您有什麼話就說吧。」
六爺嘆了口氣:「文娃,昨晚上,你是不是把你嫂子的棺材釘取了?」
我本想打死不認,可我還沒說話,六爺就開口了:
「你也別不承認,如果你不打開棺材釘,你嫂子不可能跑出去。」
「而且,」六爺的眼睛黑黢黢地盯著我,「如果那天晚上你不告訴你嫂子,你嫂子不可能找到你哥。」
我嚇得癱軟在地,六爺……全知道了。
六爺起身把我扶了起來,拍拍我的肩膀:「文娃別怕,昨晚上,你哥和你媽都死了,我知道了也沒關係。」
「你,你爸還有你哥都是從小都是我看著長大的,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們家絕後。」
「所以我無論如何也要保住你的命。」
「文娃,告訴我,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你為什麼會突然把棺材釘取出來?」
六爺眼神懇切。
我還有點猶豫,六爺長嘆一口氣:「你是我看著長大的,我還能害你不成?」
我深吸了一口氣,把昨晚上遇到道士,還有道士和我說的事情一併告訴了六爺。
13
六爺拍著腿,一臉的懊悔:「怪我,我不該讓你自己留在亂葬崗,才給了別人可乘之機。」
「文娃啊,你就沒想過單單是大晚上有道士路過亂葬崗,就這一點正常嗎?」
六爺的話如同一盆涼水臨頭澆下。
對啊,真的有那麼巧嗎?
六爺嘆著氣:「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個人應該跟你家有仇,他要的是你全家死啊!」
我抓著六爺滄桑的雙手:「六爺,我不想死,我該怎麼辦?」
六爺盯著我,長嘆一口氣:「罷了罷了,這件事也有我的責任。」
「今天晚上,我為了你和子母雙煞還有那個不懷好意的道士殊死一搏。」
我鼻子一酸:「六爺。」
六爺顫顫巍巍地起身,拍著我的肩膀,笑得異常慈祥:「男娃娃哭什麼,我老了,你還很年輕,用我的命換你的命,我們賺了。」
我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吐字都不清楚:「六爺,就、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