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受損樣本的名稱、數量、實驗周期,還有論壇帖子的截圖一起打包發給了導師。
順帶提了楚縈心發帖、張薇在評論區煽動的事。
消息剛發出去,手機就響了,來電顯示是江延舟。
「靜疏,能不能……能不能出來面談?就十分鐘,在學校西門的咖啡廳。」
他的聲音帶著明顯的疲憊,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懇求。
我猶豫了片刻,想到群里那些還在焦慮等待結果的師兄師姐,終究還是答應了。
有些事,確實該當面說清楚。
推開咖啡廳門時,江延舟已經坐在靠窗的位置了。
他面前的咖啡沒動,杯壁凝著水珠,頭髮亂糟糟的,眼底泛著紅,看起來剛剛哭過一場。
我拉開椅子坐下,面無表情地開口。
「說吧,找我什麼事。」
他盯著桌面沉默了幾秒,突然紅了眼眶,聲音哽咽著。
「靜疏,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縈心會做這種事,我以為她只是跟閨蜜吐槽兩句,沒想到會鬧到毀樣本的地步……」
我看著他崩潰的樣子,心裡只剩冷笑。
當初我提醒他發帖時間可疑,他說我多心;我說要報警,他護著楚縈心。
現在闖了禍,才來道歉?
可看著他紅透的眼眶,我心裡嘆了口氣,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你該道歉的不只是我,還有組裡那些因為你們要延畢的師兄師姐。」
說完,我起身要要走,他卻突然拉住我。
支支吾吾半天,抹了把臉,語氣里滿是慌亂的開口。
「我知道是我的錯,是我太護著她了。可現在事情已經這樣了,你能不能……能不能幫縈心把這件事頂了?」
「你說什麼?」
我懷疑自己聽錯了,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江延舟,你是不是瘋了?她毀了所有人的實驗成果,你讓我幫她頂罪?就因為她是你女朋友?你至於嗎?」
他猛地抬頭,情緒徹底失控,聲音帶著哭腔。
「我不能不管她!去年我媽做手術,差十幾萬手術費,我到處借錢都借不到,是縈心賣了她爸留給她的遺物,湊了錢給我媽治病!」
「她把所有積蓄都給我了,我做人不能這麼忘恩負義,出事了就把她丟出去!」
「報恩?」我被氣笑了,手指敲了敲桌面。
「你要報恩,憑什麼拉上我做犧牲?你怎麼不跟導師說,是你自己忘記關冰箱門?」
「怎麼不跟師兄師姐說,是你護著女朋友,才讓事情鬧到這步田地?」
他的肩膀垮了下來,聲音低得像蚊子哼。
「我這段時間一點成績都沒有,上次組會導師已經罵過我了。要是這次再出這種事,我肯定要延畢,說不定還畢不了業……」
「可你不一樣啊!靜疏,你已經發過一流刊物了,家裡條件也好,就算真畢不了業,對你生活影響也不大。」
「而且我之前幫過你啊,保研的資料、實驗流程,我都手把手教你,你就幫我這一次,好不好?」
他還在絮絮叨叨說著。
「縈心當時把身上所有錢都給我了,有零有整的十一萬七千四百,她自己都沒留吃飯的錢。我真的不能不管她的......」
聽到十一萬七千四百,我突然愣住了,似笑非笑的看了江延舟一眼。
「師兄,那筆錢不是楚縈心給你的,是我們實驗室大家一起湊的。」
「大家知道你媽做手術,怕你拒絕,特意讓楚縈心轉交,讓你放寬心照顧你媽媽,實驗室這邊有我們幫你頂著。」
「怎麼,楚縈心沒和你說清楚嗎?」
5
江延舟盯著我,眼神里滿是難以置信,嘴唇哆嗦著。
「怎麼可能……縈心不會做這種事的,她明明說那錢是賣了她爸的遺物湊的,她怎麼會騙我?」
我沒再多說,直接點開手機里的舊群聊。
那是兩年前組裡因為江延舟媽媽的事特意建的小群。
沒有江延舟,只有我們十二個組員。
往上翻幾頁,就能看到大師姐發的消息。
「延舟媽媽手術費還差不少,大家能幫多少幫多少,別讓他知道是我們湊的,免得他有心理負擔,讓縈心轉交就行。」
下面跟著一連串的轉帳截圖,大師兄的五千、研二師妹的兩千……
因為他幫過我保研,我一個人就出了七萬。
加起來剛好是十一萬七千四百。
我把手機螢幕懟到他面前,語氣裡帶著一絲冷笑。
「睜眼看看吧,這是當時的聊天記錄,這是轉帳憑證,每一筆都有記錄。你要是還覺得楚縈心沒騙你,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
江延舟的手指顫抖著划過螢幕,每看一條消息,臉色就白一分。
到最後,他雙手撐著桌面,頭埋在臂彎里,肩膀控制不住地發抖,聲音悶悶的。
「我要去找她……我要問她為什麼要這麼騙我,她明明對我那麼好,對我媽也那麼好……」
「江延舟,你平時挺聰明的,怎麼一碰到楚縈心就犯糊塗?」
我打斷他的話,語氣里滿是無奈。
「她的目的還不夠明顯嗎?隱瞞錢的來源,是想讓你只感激她一個人;發帖汙衊我,是怕你跟我走得近,現在鬧到毀樣本,說不定也是怕事情敗露,想轉移注意力。」
「不是的!」
江延舟猛地抬頭,眼神慌亂卻還在維護楚縈心。
「縈心不是這樣的人,她只是……只是有時候想事情簡單,她不會故意騙我的!」
他的話還沒說完,咖啡廳的門「砰」地一聲被推開。
楚縈心怒氣沖沖地沖了進來。
她一眼就看到面對面坐著的我們,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快步走到桌前,抓起桌上沒動過的咖啡,抬手就朝我潑了過來。
溫熱的咖啡順著我的頭髮往下流,浸濕了襯衫。
黏膩的觸感讓我一陣噁心。
楚縈心卻還不解氣,指著我吼道。
「許靜疏!我都已經教訓過你了,你怎麼還敢來找延舟?你是不是就見不得我們好,非要纏著他不放?」
吼完,她突然轉過身,眼中瞬間蓄滿淚水,抓著江延舟的手腕,聲音委屈得發顫。
「延舟,你不是答應過我,以後不跟她單獨待在一起了嗎?你怎麼又騙我……」
江延舟看著我身上的咖啡漬,又看著楚縈心變臉比翻書還快的樣子,積壓了一上午的情緒終於爆發。
他猛地甩開楚縈心的手,聲音冷得像冰。
「夠了!楚縈心,你還要演到什麼時候?我已經什麼都知道了!」
楚縈心被他甩開,踉蹌著後退了兩步。
眼中閃過一絲驚慌,但很快又裝作無措的樣子,紅著眼眶搖頭。
「你知道什麼了?延舟,你別聽她胡說!我對你從來都沒有秘密,是不是許靜疏汙衊我了?她就是嫉妒我是校花,嫉妒我們感情好,你千萬別信她的話!」
「她嫉妒你?」
江延舟冷笑一聲,眼神里滿是失望。
「上次你說許靜疏看不起你,這次又說她嫉妒你,你自己說的話都前言不搭後語,是這次的謊言還沒編好嗎?」
6
江延舟的話像一把尖刀,戳破了楚縈心最後一層偽裝。
我看著楚縈心瞬間煞白的臉,想起江延舟之前對她的百依百順。
追她時每天繞路送早餐,她隨口提一句喜歡的口紅,江延舟省吃儉用半個月也要買給她。
就連組裡聚餐,江延舟都會特意幫她避開不吃的香菜。可現在,這份縱容終於在謊言面前碎得徹底。
楚縈心的眼圈紅得更快。
她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掉,聲音帶著哭腔。
「延舟,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覺得我說謊?你也開始嫌棄我了是不是?」
「你忘了去年你媽躺在醫院,是誰到處幫你湊錢?是誰在你最崩潰的時候陪著你?」
「別跟我提錢!」
江延舟像是被踩到了痛處,突然提高聲音,指著楚縈心的鼻子怒吼。
「許靜疏之前跟我說,你是想挾恩圖報又不想自己出錢,我還說她想多了,現在看來,她說的全是真的!我真是太蠢了,被你蒙在鼓裡這麼久,連你的險惡用心都沒看出來!」
「那筆錢根本不是你出的,你還想瞞我多久?!」
他的聲音在咖啡廳里迴蕩,周圍的客人都停下了動作,目光齊刷刷地投向我們。
楚縈心被他吼得渾身發抖,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我……我不是故意的,你聽我解釋……我真的賣了爸爸的遺物,可錢在去醫院的路上不小心丟了,我怕你著急,又怕你覺得我沒用,剛好那時候許靜疏他們說要湊錢,我才鬼迷心竅……延舟,你再原諒我一次好不好?就這一次……」
她伸手想去拉江延舟的衣角,卻被江延舟猛地甩開。
「原諒你?」
江延舟的眼神里沒有一絲溫度,只有徹底的失望。
「楚縈心,你騙我的不是錢,是我對你的信任。這件事已經觸及我的底線了,我不可能再原諒你。我們分手吧。」
說完,他沒有再看楚縈心一眼,轉身就往咖啡廳外走。
經過我身邊時,他頓了頓,聲音低沉地說了句。
「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然後快步離開,背影決絕。
楚縈心看著他的背影,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眼淚哭得更凶,卻沒了之前的委屈,多了幾分不甘和怨恨。
我慢悠悠地站起來,從包里拿出濕巾擦了擦臉上殘留的咖啡漬,走到她面前,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我身上這件襯衫是定製款,加上乾洗費,總共四千三百塊。剛才你潑我咖啡的時候,咖啡廳的監控拍得清清楚楚,我已經讓服務員保存錄像了。」
我頓了頓,看著她瞬間僵硬的表情,繼續說。
「等下我會把帳單發給你,你最好主動把錢賠給我。要是你想賴帳,我不介意拿著監控錄像和帳單去法院起訴你,到時候不僅要賠錢,你的檔案上還會多一筆記錄,對你以後找工作可沒好處。」
楚縈心猛地抬起頭,眼神里滿是怨恨,死死地盯著我。
「是你!是你告訴延舟真相的對不對?看到他跟我提分手,你很得意吧?你早就想搶他了,是不是?」
「我再說最後一遍。」
我皺了皺眉,心裡滿是無語。
「我對江延舟沒有任何好感,我們只是同一個實驗室的師兄妹,平時除了實驗和工作,沒有任何多餘的交集。你信不信是你的事,但別把你的猜測強加在我身上。」
說完,我沒再看她一眼,轉身走出了咖啡廳。
7
第二天一早,導師李教授就趕了回來。
她穿著一身深色西裝,頭髮梳理得一絲不苟,只是眼下的青黑,暴露了她連夜趕回來的疲憊。
看到我和江延舟,她嘆了口氣,推了推眼鏡。
「進來說吧,組裡其他人也快到了。」
沒過十分鐘,其他組員都陸續趕來。
實驗室的會議桌旁坐得滿滿當當。
李教授把清單放在桌上,手指輕輕敲著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