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沒回來」
「不要我了嗎」
「騙子」
「ŧŭ̀¹騙子騙子騙子騙子......」
我看清楚了這整個牆壁密密麻麻的都是這種刻痕,沈慕白仿佛是害怕自己忘了一般,用刀片、甚至指甲...
牆上不少乾涸的血痕。
字跡從稚嫩歪斜到逐漸工整,最後都被狂亂潦草的字覆蓋。
或許這時候沈慕白的精神已經出問題了。
在被遺忘的時間裡一直等待,牆上的刻痕就像是瀕臨絕望的呼喊。
又或許是刻入骨髓的思念......
指尖不由自主地撫上這些凹凸不平的刻痕。
冰冷的觸感下,仿佛能感受到沈慕白當時刻下這些劃痕時的心情。
多可怕的執念才能日復一日地,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重複著同一個名字?
心臟被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攥緊,不是單純的恐懼,而是混雜著震驚、悲憫和一種......
詭異的、被如此強烈情感灼燒著的顫慄。
「誰——」
我突然猛地回頭,拿著手機掃向四周。
突然,一股冰冷的、帶著海水腥氣的呼吸,毫無徵兆地吹拂在我的耳廓。
極近。
近到仿佛他的唇就貼在我的耳畔。
「卿卿...」
他的聲音帶著依戀,仿若久別重逢的戀人,額頭在我頸間輕蹭著。
「你回來了。」
陰冷氣息漸漸蔓上我的身體,他環抱住我,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
高大的身影凝聚成型,腰間力道伴隨著我劇烈跳動的心臟收緊。
我僵立在原地,好半天才找到聲音,努力抑制住發抖的聲線,試探性地開口。
「其實......你說有沒有可能——」
「我...其實...並不是」
背後的陰冷感加重,我要被他強硬的力道鑲嵌進胸膛里,窒息感越來越重。
刺骨的寒意穿透皮肉。
「沒可能沒可能!我就是你的卿卿!我回來了我也想你嗚嗚嗚......」
我破罐子破摔,摸上腰間冰冷的雙手,變相地回應他。
保命要緊。
濕冷的氣息緊貼著我的後背,凍得我牙齒都在打顫。
短暫的、近乎脆弱的靜默之後,貼在我身後的陰冷氣息驟變。
「忘了...全都忘了...」
他的聲音悶悶的,像一個快要在沙漠渴死的人一般顫抖。
但很快又轉換成了一種更深沉的、黏膩的怨恨。
「我等了你那麼久...那麼久...好難過啊——」
他抬起頭,冰冷的唇幾乎貼著我的耳廓。
「卿卿......怎麼可以又忘了我呢?」
他的手臂如同冰冷又滑膩的蟒蛇,一隻緊緊箍住我的腰腹,另一隻卻緩緩上移。
黑色的指甲散發著死氣,冰冷濕滑的手復上我被嚇得蒼白的臉頰,強迫我偏過頭去。
我被迫扭過脖子,對上了他的眼睛。
可怕的距離。
他的瞳孔黑得滲人,幾乎占據了整個眼眶,黑沉的眸子專注地裝下一整個我。
那雙冰冷的眼睛裡,涌著一種我看不懂的、近乎狂熱的深意。
我看見他變得顫抖,眼眶紅得快要滴血。
扭曲的陰冷氣息控制不住地亂竄。
但就在我以為他會爆發時,他周身暴走的陰氣卻驟然平息。
緊接著,一個極其突兀的、與這陰森環境格格不入的聲音,從他喉嚨里溢出來——
「汪。」
聲音很輕,甚至帶著一點......刻意模仿的生澀和討好。
我渾身一僵,瞳孔驟然收縮,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他依舊用那雙黑得嚇人的眼睛盯著我,但裡面的陰鷙怨恨仿佛是我的幻覺一般不復存在。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詭異的、可憐巴巴的神情。
蒼白僵硬的臉甚至擠出一個類似孩童的表情,嘴角微微向下撇著。
「卿卿...」
他又輕輕叫了一聲,聲音放得極軟,帶著討好的意味,歪著頭看著我。
「真的忘掉了......你的小狗了嗎?」
說話間,他那撫在我臉頰上的冰冷手指,看似討好地蹭了蹭我的皮膚。
我被冰得縮了縮脖子,清晰感覺到他語氣里明顯的扭曲惡意。
5.
我不再說話,仿若被衝擊到一樣,只是呆愣地看著他。
沈慕白猛地將我按在懷裡,感受著懷中人炙熱跳動的心臟。
「噗通——噗通——」
跳得好快。
他抱著失而復得的寶物,感覺早已沉寂的心臟又重新跳動起來。
他的寶物、他的主人、他的妻子。
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沈慕白緩緩勾起一抹近乎愉悅的弧度。
嘴角越擴越大,直到裂至耳根。
而那雙在我視覺死角里睜開的眼睛,沒有半分委屈或迷茫,只有深不見底的扭曲愛意。
卿卿——
6.
我的腦袋裡突然閃過了模糊片段。
沉寂在記憶深處的白光快得讓我抓不住。
但是卻讓我搞明白了一件事。
或許,沈慕白想做的,並不是殺了原主。
就算原主害死了他。
但我卻覺得不真實。
我看著滿牆的劃痕,都能想像到他在這個陰暗的地下室,一筆一划的我名字時的陰暗偏執...
「呃...」
他的擁抱越來越緊,我被擠得發出一聲短促的氣音。
沈慕白卻仿佛受到了鼓勵,開始用臉頰眷戀地、一遍遍地蹭著我的頸側和頭髮。
動作黏膩得如同某種冷血動物的纏繞蠕動,帶著一種病態的痴迷。
冰涼的吐息刻意在皮膚上遊走,激起我的顫慄。
眼看他蹭動的幅度越來越大,不再滿足於脖頸,開始漸漸往下......
某種不正常的東西,像鐵杵一樣頂著我的後腰。
像條發情的瘋狗。
我心裡止不住地恐懼,眼看他動作越來越危險。
我艱難地吞咽了一下,試圖放鬆僵硬的身體,用帶著哭腔的、顫抖的聲音開口。
「我...我也好想你...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
話還沒說完,一隻冰冷的手掌猛地捂住我的嘴,力道大得幾乎要碾碎我的頜骨。
「噓——」
他湊得極近,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快要將我吞噬,裡面是狂熱的興奮。
「別說話,親愛的。」
他的拇指,帶著那種令人作嘔的濕滑黏膩,在我嘴唇上緩慢地摩挲。
「還記得嗎?我們的約定。」
他輕聲細語,如同情人間的呢喃。
我卻感受到暗藏的危險。
只感覺腦袋一陣眩暈,裡面疼得快要裂開。
什麼勞什子約定?!
原主到底瞎承諾什麼又忘了?
看著我茫然的神情,他眼底的興奮越來越明Ṭũ₇顯,聲音卻陡然變得危險而黏膩。
「騙人的是小狗,卿卿說過的。」
「卿卿要變成我的小狗了。」
我驚恐地瞪大眼睛,連腦袋裡的刺痛都不顧了,拚命搖頭。
喉嚨里發出模糊的嗚咽,眼淚卻不受控制地湧上來。
腦袋好痛。
「給我點補償吧,像以前一樣......」
他捂著我的手稍稍鬆開了些,眼珠子一動不動,暗示性地點了點我的唇珠。
脆弱的唇部被他摩挲得艷紅。
此刻眼前淚眼婆娑的人神情楚楚可憐,鮮紅的唇比起他更像個艷鬼。
雖然面上不情願,但還是緩緩地貼上了他冰冷的唇。
柔軟的,帶著海水的淡淡腥氣。
我看著他痴迷的神情,毫不設防地放鬆了對我的鉗制。
就是現在!
我將一直死死攥在手心、稍微被汗水浸濕的護身符狠狠按在他胸口。
手下冒起一股帶著焦糊味的青煙,他痛得悶哼一聲,卻重新抱緊我。
一隻手如同鐵鉗般猛地箍住了我的後腦勺,五指扯著我的頭髮。
逃離的唇被他按頭追上,嘴裡猛地刺入一條滑膩冰冷的舌頭。
它強硬地撬開我因驚愕而微張的齒關。
喉嚨被深入得想要乾嘔,只剩下破碎的嗚咽聲。
窒息感讓我有些頭暈目眩。
舌頭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濃郁的鐵鏽味在口腔里瀰漫。
口腔伴隨著血腥氣被攪弄著,刺激得我想乾嘔。
津液混合著溫熱血液,順著我被迫仰起的下顎滑落。
我用盡全身力氣,使勁按住灼燒他的護身符,恨不得按進他的身體里。
好在護身符在化為灰燼之前真的起作用,讓我掙脫開他的鉗制。
我趁機大口喘氣,連連後退,直到脊背撞上冰冷刻滿名字的牆壁,退無可退。
完了嗎?
他被重創了嗎?
心臟砰砰地跳,我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如我所想,沈慕白身體漸漸變得透明。
他卻緩緩地、緩緩地抬起頭。
那雙漆黑的眼眸此刻亮得駭人,裡面翻湧著令人膽寒的興奮。
他伸出猩紅的舌尖,緩慢地舔過自己蒼白的嘴唇。
陰森又黏膩的眼神看著我,仿佛在回味著什麼,竟然低低地笑了起來。
目光落在我身上,像是被冰冷的舌信舔過脊柱般毛骨悚然。
「卿卿...」
他喟嘆般叫著我的名字,聲音比剛才更加沙啞,帶著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歡愉顫音。
「好爽啊......你這麼看我嗚——」
他周身散發的陰冷氣息向我包裹而來,竟比之前更甚。
我驚恐又害怕地後退。
「簡直興奮得不得了......」
他緩緩對我勾起唇角,潮紅著臉,裂開一個極度興奮的笑。
心理承受能力達到閾值,我終於克服心裡的恐懼,拔腿就跑。
只聽見後方逐漸傳來越來越扭曲的笑聲,越來越大,如影隨形。
7.
海邊的墓地,風很大,吹得人遍體生寒。
天空開始下起濛濛細雨。
我和母親打著傘站在沈慕白的墓碑前。
照片上的他,穿著白襯衫,黑髮柔軟,眉眼清俊,只是那雙眼睛,隔著雨絲,透著一股化不開的陰鬱。
誰能想到這樣斯文的人,內里是個甩不掉的瘋狗?
我眼下青黑,內心卻有些惡意地想著。
母親縱然悲傷,卻關切地看著我,害怕我像上回那樣「悲傷」暈過去。
我卻只感覺手腳冰涼。
又來了。
我能感受到,他就在這裡。
無處不在的視線,黏膩地爬過我的皮膚。
雨水觸碰皮膚的涼意,滲進骨頭縫裡。
我想起自從上回用護身符傷他之後,這幾天做的噩夢。
一條巨大無比的、鱗片冰冷的黑蛇,將我緊緊纏繞,勒得我無法呼吸,腥膻的氣息噴在我的臉上。
濕漉漉的鱗片刮過皮膚留下紅痕,滑膩的觸感讓我頭皮發麻。
終於承受不住驚醒,我大汗淋漓地衝進浴室換下濕透的睡衣,沖洗黏膩的身體。
鏡子裡,我眼下的肌膚光潔如初,沒有任何痕跡。
可那種被緊緊纏繞、被啃噬舔舐的觸感,卻清晰地保留著。
我驚魂未定地穿上衣物,卻遲鈍地沒有發現,在我看不見的後背,被衣服掩蓋的肌膚上,布滿了青紫曖昧的痕跡。
像是被反覆吮吸啃咬留下的吻痕。
縱使沈慕白沒有再出現,心裡的不安也沒有一瞬減少過。
可此刻,站在他的墓碑前,那種被窺視的感覺又來了。
我甚至感覺到,有一道冰冷粘稠的視線,正貪婪地舔舐著我的後頸。
「媽,下雨了,咱們也趕緊回去吧......」
我聲音發顫地拉了拉母親的衣袖。
話音剛落,腳下的泥土經過雨水的浸潤變得濕滑,我腳下一滑,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撲去——
「砰——」
冰冷的墓碑接住了我,額頭重重地磕上去。
劇痛傳來,溫熱的液體順著額角流下,模糊了我的視線。
血色的視角里,母親在一旁的驚呼都變得模糊,血液順著石碑流下,恰巧划過他正淡笑著的臉。
我仿佛看到,照片里的他,那雙漆黑如墨的眸子正貪婪地盯著我。
腦袋裡「嗡」的一聲,我雙眼一翻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