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能夠說明問題了。
所以,無論接下來發生什麼事……
我都要堅守自己,絕對不要打開宿舍門!
良久,我聽到一句話:
「你們,是不是都醒了?」
這是我下鋪張俊峰的聲音。
他是我們四個人中最成熟的那個,雖然不同系且還是後面才住進來的,但他卻是跟舍友們關係打得最好的那個。
「是。」我下鋪的陳光明開口回答道。
「是。」李曉也應聲。
「是。」我也答道。
聽得出來,每個人都心事重重,說話儘量簡短。
就在此刻,我心裡有了一種不好的猜測!
我忍不住把這個猜測問了出來:
「莫非你們,都碰到奇怪的事了?」
李曉終於扭過頭來看著我,但卻仍然沒有說話。
還是張俊峰說得比較直接:
「這麼說吧,我剛剛經歷了恐怖的幻覺,你們三個合計引誘我打開宿舍門,被我識破了,我最終堅決沒有開門……所以說得更直接點,此時此刻的你們,我一個都不信,我仍然覺得你們是幻覺中的產物!如果是,那請你們別浪費時間了,我不會再受到任何蠱惑!」
我驚呆了,因為——
「我的遭遇跟你一模一樣!」
而更讓人驚訝的是,李曉跟陳光明也這樣表示——
「我靠,我也是啊!」
「原來見鬼的不只我一個人?」
一時間,所有人都挺蒙的。
難道這次不是幻覺了?
難道我們,已經回到現實世界了?
6
「老張!」李曉探出頭來喊道,「山魈這事是你告訴我們的,你還知道其他什麼嗎?比如怎麼判斷當下我們是不是在幻覺裡面?」
張俊峰想了想,說:
「幻覺中你看到的那些人,他們是打不開宿舍門的……」
可是他也馬上反應過來,急忙繼續說:
「但這毫無意義,也不可能用這個方法來測試吧?」
沒錯,確實不能。
因為能打開門的人確實不是幻境人,但門被打開的話,是不是也就不那麼重要了。
因為只要開了門,山魈就能進來。
我突然想到一點,連忙說:
「我記起來了,剛剛在幻境中,我被你們三個的幻境人按在了地板上……但是呢,我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張俊峰也來興致了,說道:
「我明白了,這就意味著,如果你們三個是幻境人,那你們不僅不能打開宿舍門,也不能傷到我,最多只能製造傷害我的虛假狀態,比如按倒在地上……臥槽!好痛!」
說到最後,張俊峰居然痛罵了一聲。
我探頭一看,原來是李曉居高臨下,直接伸手飛了一本書砸中了張俊峰。
還沒來得及讓我反應過來,一本書也徑直朝我飛了過來!
「我去!」我伸手一擋,「痛啊!」
李曉連忙說:
「你們都感覺到痛是吧?但我不知道你們是不是裝的。所以現在,阿政你砸我,老張你砸光明,快!」
我被書砸得一肚子火,抄起來就朝李曉扔了過去。
他也吃痛地叫喚了一聲:
「哎呀,真會痛啊。」
我下鋪的陳光明也被張俊峰用書本砸中,喊道:
「疼的啊,疼的!」
至此,我們終於弄明白一件事了。
「這意味著,我們都是真實的人,我們並不是在幻境中!」我開心地說。
情況看似一片大好。
李曉甚至問道:
「既然我們都是真實的,那能不能打電話求助嗎?要不我們報警吧?」
張俊峰馬上就否定了他的想法:
「不行!你打完電話,外面來人了要你開門,你開不開?你要如何判斷對方是救援,還是引誘開門的幻覺?」
我也同意張俊峰的說法,馬上跟了一句話:
「那我們只能安靜地躺到三點過後了!」
對於這句話,我們是提不出不同意見的。
就在我們以為,能夠這樣躺著平安度過這一夜的時候……
問題還是發生了。
一直沉默寡言的陳光明,此時卻弱弱地問出了這麼一句話:
「老張,我想問問,如果被山魈拖進那個『死亡幻境』里……我們也一樣不會感覺到疼痛嗎?」
我們三都聽得一愣。
因為這話問得,讓人有太多遐想空間了。
突然之間,張俊峰猛地坐了起來,連吼帶問地喊出一句話:
「你他媽開過門了?」
7
陳光明馬上著急地解釋道:
「沒有!絕對沒有!但是、但是……你能不能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因為我看到了一些東西,直接說出來可能並不和諧……你的答案,會決定我說不說出來。」
雖然相處時間不久,但我們都知道,陳光明就是這樣的性格。
他要是決定不說的事,再怎麼逼他也不會說,只能完成他的條件才行。
張俊峰想了想,可能覺得也有道理,所以也終於開口說:
「我先說答案,根據我所了解到的……在山魈的『死亡幻境』中,我們能感覺到疼痛。」
陳光明又問道:
「為什麼你可以確定這件事?」
張俊峰早就預料到他會那樣問,所以開始滔滔不絕地說了出來:
「前陣子暑假時,這裡死了一個考研的大四學長,他叫陳才立,這件事大家都知道的吧?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事情,活下來但卻變成了植物人的學長……他叫張小玄,他是我同鄉……」
「當時,仍然昏迷著的他被送回鄉下去,村長請了當地最有名的大師幫忙驅邪,但那大師不僅沒成功,而且、而且還身受重傷……」
「後來大師才透露,原來張小玄的魂魄被困在了山魈的『死亡幻境』中,這說明他當晚,是打開過宿舍門的……」
「而『死亡幻境』存在也是有原因的,因為山魈只能在人最放鬆的時候吞噬掉他的靈魂,所以這一層幻境的作用,就是讓人沉淪,讓人完全相信自己是安全的……」
「不過幸運的是,張小玄識破了那是『死亡幻境』,導致他一直保有警覺,所以他的靈魂才會遲遲不被吞噬,他的身體才能一直保持著微弱的氣息,變成了植物人……」
「所以明白了嗎?在『死亡幻境』中,人的魂魄也是會被攝入進去的,因此在其中也能感覺到疼痛的……」
在張俊峰說完這長長的一大段話之後,李曉也粗暴地對陳光明甩出一句話:
「光明!該你了!你想說什麼快說啊!」
陳光明這才繼續弱弱地說道:
「這就不好辦了……因為,在今晚的某個時分,我看到過一個詭異的畫面……老張他把宿舍門給打開了!」
8
「我?我把門打開了?」
張俊峰一臉蒙。
別說是張俊峰,我跟李曉也同時愣住了。
這會兒,陳光明的語氣倒是斬釘截鐵了:
「沒錯,我確實看到了那樣的畫面……但具體情況到底是怎麼回事,不如還是讓你本人來說說吧?」
張俊峰卻頭一次緊張了起來,急忙爭辯說:
「開什麼玩笑!我根本沒有開過門,我怎麼說?」
陳光明反問道:
「那我看到的是什麼呢?」
李曉終於插嘴,猜測著說了一句:
「會不會也是幻覺?比如……山魈想以這樣的方式來引起你的疑惑,引導你跟出去呢?」
陳光明卻反駁道:
「不不不,可能是我沒有說全,我說我看到老張打開了宿舍門,但他並沒有出去!他就是開了門,然後關上,就又回來躺著了!」
我連忙探出頭去質問張俊峰:
「老張!你好好想清楚!之前在你一個人的幻覺中,你是不是開過門?」
張俊峰突然顯得有些慌了,他說話的語氣也支支吾吾了起來:
「我、我……不記得了!我完全不記得我的幻覺是什麼,但是你們要相信我,我是知道山魈的事情最多的人,我怎麼可能被它蠱惑?」
李曉忍不住又開始罵了起來:
「瑪德……這就麻煩了……」
我又問張俊峰:
「老張,實話實說,如果我們是在所謂的『死亡幻境』中,那麼有沒有什麼破解的方法?」
張俊峰頓了頓,說道:
「確實有,但是……非常冒險。因為要從『死亡幻境』中逃出去,那就要逃離原定山魈給我們設置的『美好幻覺』……如果我們現在是深處其中的話……那應該就是這個宿舍了。」
「什麼玩意?」李曉的反應極大,「如果我沒有理解錯的話,那就是說,我們要打開宿舍門離開這裡?」
「是的。」
張俊峰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
我也蒙了。
在兩分鐘前,我們還達成了一致,今晚唯一不能做的事就是打開宿舍門。
可是此刻,也許能救我們一命的方法,居然還是打開宿舍門!
9
我回過神來,迅速質問張俊峰:
「不對勁啊老張,山魈的『死亡幻境』不是用美好的幻覺去麻痹人類嗎?我們這能算是美好?」
張俊峰卻反問我:
「世界上最美好的詞是什麼?是『虛驚一場』。我們剛剛各自經歷了各種幻覺的折磨,最後發現每個人都毫髮無損而且沒有犯任何錯,並只要躺著不動到天亮就能渡過難關,這難道不是美好的幻覺嗎?」
「不行,你等我再捋一捋……」我腦殼都開始發疼了,「也就是說,如果我們現在是在『死亡幻境』中,那我們打開宿舍門就有可能逃生;但如果我們不是在『死亡幻境』中,那這樣做的話,我們反而會跌入『死亡幻境』導致情況更糟,是這個意思吧?」
「沒錯,所以現在,麻煩很大。」說完這句話,張俊峰甚至嘆了一口氣。
陳光明也問道:
「難道沒有辦法像用疼痛判斷普通幻覺那樣,來判斷我們是不是在『死亡幻境』中嗎?」
張俊峰似乎又思考了一會兒,然後才回答道:
「辦法當然有,但是……可能也並不是什麼安全的辦法……」
李曉性子比較急,馬上吼道:
「快說啊!只要有辦法,那肯定得試一試啊!」
張俊峰又嘆了一口氣,說:
「如果這個方法,是要犧牲掉我們中的某個人,那麼你們還想聽嗎?」
我愣住了。
不只是我,連剛剛急著詢問方法的李曉也一樣沉默了,更別說陳光明了。
需要犧牲?
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方法?
10
終於,我忍不住了,對張俊峰說道:
「老張,你直說,說出來了才有討論空間,不是嗎?」
「唉,其實這個方法行不行得通,我也不好說……」
在我的催促下,張俊峰開始娓娓說了起來:
「我也說過,我所有關於山魈的信息,都是來自那個名叫張小玄的同鄉學長……其實為他找大師驅邪的正好是我爸,所以我才會知道得這麼多……」
「聽大師說,被困在『死亡幻境』中的張小玄,他唯一的出路,就是要與山魈重新建立分隔的空間,並在其中與山魈比耐力,直到山魈放棄啃食他的靈魂為止……」
「也就是說,哪怕是在『死亡幻境』中,也是可以繼續分隔空間的,而正好……我們就有這個條件。」
我一下子就聽明白了。
我們的宿舍,不是廳、臥室、陽台的三段式結構嗎?
除了宿舍門之外,我們還有臥室門,也有陽台門,只是日常生活中這兩道門我們極少關上而已。
我們確實是可以分隔空間的!
我馬上就把張俊峰所說的話總結了起來:
「你的意思是,我們宿舍可以分隔為三個空間,即廳、臥室和陽台。但唯一的問題是,當我們那樣做之後,必須有一個人在大廳里,去嘗試打開宿舍門來驗證這一切,對嗎?」
李曉也反應過來了,說道:
「也就是把我們所有人的風險,轉嫁到某一個人身上了!」
在這句話過後,我們又陷入了死一樣的沉默。
因為留在大廳的那個人,大機率不會有好結果……
可是,不久之後,陳光明又反問了一句:
「不對!留在廳里的人根本起不了作用才對啊?」
11
見我們還沒反應過來,陳光明又詳細地解釋了起來:
「假設我們已經跌入『死亡幻境』了,那麼開門人就會毫髮無傷,他會告訴我們這個消息,讓我們打開臥室門跟他一起離開這裡,對吧?」
「但假設我們並沒有跌入『死亡幻境』,那麼打開門山魈就會占據我們的客廳……但問題是,如果這時候山魈會給開門人一個幻覺,而不是直接進入『死亡幻境』。那被迷惑的他,也一樣會告知我們外面沒事,讓我們打開臥室門,不是嗎?」
「不是這樣的。」
張俊峰率先否定了陳光明的猜想,然後更正式地解釋道,
「山魈是極為貪婪的鬼怪,它雖然詭計多端,但還是無法拒絕鮮活的靈魂……只要有機會,它一定是優先把人拖進『死亡幻境』。」
「所以你說的兩種情況其實並不正確,正確的思路是,假設我們已經跌入『死亡幻境』了,那麼開門的人就會毫髮無傷,他也可以打開臥室門,接我們出去!」
「而假設我們並沒有跌入『死亡幻境』,那麼打開門後,山魈就會占據我們的客廳,直接把開門人拖入『死亡幻境』,外面也就沒有任何人能夠打開臥室門了……」
「所以只要沒人開門,那我們就能轉危為安,但是在廳里開門的那個人就……真的要,徹底犧牲了。」
聽完這些,李曉的腦子似乎徹底歇菜了,他不耐煩地問出一句:
「簡單點說行不行?」
我在腦子裡捋了捋張俊峰的邏輯,說道:
「也就是說,我們需要犧牲一個人在客廳當開門人,而後我們關閉但不鎖上臥室門留在這裡。在開門人打開宿舍門之後,如果他不能過來開啟臥室門接我們出去,哪怕是外面有人跟我們說任何話都不可信,都有可能是山魈給出的幻覺。甚至可以說是,如果開門人遭遇不幸,那對剩下的三個人才是最好的結果,因為他們只要繼續躺到三點之後,就能渡過危險了。」
李曉目瞪口呆,也不知道他聽明白了沒。
而張俊峰則接上一句話:
「沒錯,正是如此,所以我才說這個方法是犧牲掉一個人……因為對那個人來說,結果只有兩個,一個是我們早已一起跌入『死亡幻境』的『壞消息』,另一個是,他要獨自一個人跌入『死亡幻境』的『更壞消息』。」
我們又靜了下來。
因為,倘若只有這一個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