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我不僅沒苦硬吃,眼睛還有點瞎。
她只看了一眼李煥龍的照片,就拍著胸脯說他百分百是想攀高枝的鳳凰男,一門心思要啃我家這口軟飯!
那會兒我還為此跟我媽大吵了一架,覺得她僅憑一張照片就下判斷太武斷。
現在回想起來,真是應了那句姜還是老的辣,女孩子有時候真該多聽聽媽媽的話。
我和媽媽準時來到預定的酒店。
離包房還有幾米遠,就聽見了李母那狂妄的聲音從裡面傳出。
「打小我就覺得我兒子行!你們瞧瞧,連富家女都上趕著往上貼,討好我這個未來婆婆呢!」
「我兒子就是有本事,把那有錢人家的小姑娘拿捏得死死的!」
「有錢又能怎麼樣?以後還不都是我們家的,照樣得給我們洗衣服、端茶倒水!」
「你們啊,以後和我們家好好處,畢竟馬上不是一個階層的人了!」
話語間還夾雜著幾個陌生的聲音,想必都是李煥龍家的親戚。
「大姐,你這真是好福氣,以後可得多關照關照我們啊!」
「我以前就說小龍這孩子有出息,你家兒媳婦又是獨生女,以後那家裡的產業,還不都是你們的?」
「這絕戶,咱們是吃定了!哈哈哈哈……」
聽著屋裡這些不堪入耳的話,我死死攥緊了拳頭。
這個仇,今天我非報不可!
10
推開門的瞬間,屋裡的喧鬧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閉上了嘴,立刻換上一副畢恭畢敬、謙和有禮的模樣。
要不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呢!
這一家子,倒是個個都擅長演戲!
視線掃過全屋,好傢夥,足足擺了兩大桌,算下來得有三十多號親戚。
上到七八十歲的老人,下到沒長牙的奶娃娃,真是把能叫的都叫來了。
我很滿意,人越多,觀影效果越好。
落座後,無非是些虛情假意的寒暄。
誇我幾句漂亮懂事,又夸李煥龍幾句踏實能幹。
緊接著就繞到「早生貴子」「百年好合」的祝福上,聽著就膩。
我不動聲色地瞥了眼李母的手腕,那隻 29.9 元的假金鐲正戴在靠近李沐沐那邊的右手上。
她還特意穿了件長袖衣服,把鐲子遮得嚴嚴實實,顯然怕被別人瞧見。
也是,戴著假貨,誰能不心虛呢?
29.9 元的玩意兒,做得再逼真,還能有真金真?
「夢夢啊,我們全家都打心眼兒里喜歡你,往後你和小龍可得好好過日子。」
李母望著我,語氣裝得無比真誠,眼神里還透著刻意擠出來的慈愛。
「我老婆子這輩子不容易,獨自一人把他們兄妹倆拉扯大,總算對得起老李家的列祖列宗了。
「往後啊,老李家開枝散葉的重任,可就全指望你了!」
說著說著,她眼眶還紅了,抬起右手假意擦拭眼角。
我見狀,立刻起身上前,一把拉住她的右手。
「阿姨您放心,今後我肯定好好照顧煥龍,也會好好孝敬您。等我以後賺了錢,別說這隻金鐲子,就算是金山,我也給您買回來!」
趁著李母沒反應過來,我猛地拽起她的袖口,把那隻假金鐲明晃晃地露在了眾人面前。
大伙兒一聽我送了李母金鐲子,果然紛紛投來羨慕的目光。
當然,我用餘光也瞥見了,這目光里還夾雜著幾分藏不住的嫉妒的恨意。
畢竟剛才李母那副得意的樣子,太狂了!
一位自稱李煥龍二嬸的人先開了口:「哎呀,這大金鐲子看著真沉,得有多少克啊?」
我連忙接話:「不算重,70 克,阿姨戴正合適!」
這話一出,滿桌人都炸開了鍋。
眾人紛紛起身圍過來,爭先恐後地拉起李母的手反覆打量。
李煥龍大舅媽:「老姐姐,你可真是好福氣,這有錢人家的兒媳婦算是讓你攤上了!」
李煥龍二姑奶:「我活了大半輩子,都沒見過這麼粗的黃金手鐲!」
李煥龍二大爺:「不得了不得了,你們家這是真攀上高枝了!」
這時,李煥龍的大表姐突然湊近了些,疑惑道:「是我看錯了?還是克重太大的緣故?我怎麼覺得這顏色有點深呢?」
李母一聽這話,慌忙抽回手,臉上閃過一絲慌亂,訕訕地笑道。
「哎呀,孩子的一片心意罷了,沒什麼好看的,大家快坐下吃飯吧!」
我轉頭給我媽遞了個眼色——該她登場了。
我媽心領神會,清了清嗓子,開始表演。
「哎呦,夢夢,你這孩子,給你婆婆也買了一個?」
「你背著媽媽藏了多少私房錢啊?一下子買了兩個這麼大的金鐲子?」
11
眾人聞言,齊刷刷轉頭望向我,眼裡對李家的羨慕更甚。
我開始裝傻充愣:「啊?我就買了一個啊,專門準備送給未來婆婆的!」
我媽聽完,舉起自己的手腕晃了晃,上面赫然戴著一隻同款手鐲。
「那這是怎麼回事?我今早在你房間抽屜發現的!」
「難道不是給我買的生日禮物嗎?」
我媽故意露出委屈的表情,輕輕嘆了口氣。
「還真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還沒進門呢,就把胳膊肘往外拐了!」
我連忙解釋:「媽媽,不是這樣的,在我心裡,您和阿姨這兩位母親同樣重要啊!」
說著,我猛地拍了下大腿,擺出一副懊悔不已的模樣。
「都怪我,是我忘記把金鐲子裝進了禮盒裡!才造成了誤會!」
隨即,我故作沉思,發出疑惑:「等等……不對啊,我明明只買了一隻,現在正戴在我媽媽手上!」
「那阿姨手上的這隻金手鐲,又是從哪裡來的?」
眾人一聽,目光齊刷刷地再次聚焦在李母的手腕上。
我悄悄給旁邊一個小孩遞了個眼色。
那是李煥龍表姐的孩子,剛才陪她上廁所時玩了會兒,還答應要陪她玩個「好玩的遊戲」。
小姑娘不緊不慢地掏出我剛給的小磁鐵玩具,趁大家不注意,猛地一下吸了上去。
「哈哈哈,奶奶,你的手鐲能和我的玩具吸在一起耶!」她舉著玩具笑得天真。
「你把這隻鐵手鐲送給寶寶好不好?」
這話一出,滿屋子瞬間安靜得落針可聞,所有人都恍然大悟。
李煥龍表姐率先反應過來:「怪不得我說顏色看著不對勁,原來是鐵塊子做的假貨啊!」
大家開始竊竊私語,議論聲頓時炸開了鍋,都偷偷露出嘲笑。
「哎呦,原來是打腫臉充胖子,還戴個鐵的!」
「我就說嘛,要真是兒媳婦送了金手鐲,她咋就顯擺了,還能這麼低調?」
「哈哈哈,原來是個假的啊!」
李煥龍望向我,慌亂不已。
李母和李沫沫則漲紅了臉,脖子都憋得發紫,模樣搞笑極了。
我不給他們喘息的機會,反客為主發起進攻。
「阿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我記性不好,沒把鐲子裝進禮盒,鬧了烏龍,這是我的錯!」
「可你為什麼要騙我?明明沒收到,卻裝作收到了;還給阿姨戴個假的鐵手鐲,這到底是為什麼?」
「這不是在親戚面前打我林依夢的臉嗎?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買了個假手鐲送給未來婆婆呢!」
李煥龍吃癟的看著我,支支吾吾,半天也憋不出一個屁。
我步步緊逼:「你說話啊!這到底怎麼回事?」
「我忘了裝鐲子是我的錯,但這事根本不嚴重!你直接告訴我禮盒裡沒有,我再給阿姨送過來就是了!」
「可你為什麼要撒謊呢?我搞不懂!我不理解!」
說著,我裝作憤怒到極點,抬手就摔碎了一個酒杯。
清脆的碎裂聲剛落,隔壁「聽場」的閨蜜立刻收到暗號,開始行動。
「叮叮叮——」
李煥龍的手機突然響起閒魚的消息提示音,在寂靜的包房裡格外刺耳。
我裝作下意識低頭,目光「恰好」掃過他的手機螢幕——
【您好,親親,2999 元的雅詩蘭黛套盒還有嗎?我還想要!】
12
李煥龍和我同時看向手機螢幕,只一瞬,他就慌忙伸手想把手機奪走。
我早有防備,動作比他快了半拍,一把將手機搶了過來。
我快速打開閒魚,李煥龍和『我』的聊天記錄沒有刪除。
我手指在螢幕上不停划過,其實什麼也沒看清,但那些記錄裡面有什麼我再也清楚不過。
李煥龍急得臉都扭曲了,一個勁地想搶回手機,卻被周圍的親戚們不動聲色地擋住。
誰都看得出這戲正到高潮,沒人願意錯過後續。
我「啪」地一聲將手機狠狠摔在地上,螢幕瞬間裂成蛛網。
短短几秒,我把畢生所有悲傷的事情在腦海中過了一遍,才勉強擠出幾滴眼淚。
「李煥龍,你個畜生!」
我聲音發顫,帶著哭腔嘶吼。
「你怎麼能這樣對我?我送你的禮物,你竟然掛在二手市場低價賣掉!」
「你把我的心意當什麼了?垃圾嗎?」
「我送給你、你妹妹還有你媽的所有禮物,你全掛在上面賣了!」
「你還是人嗎?對得起我掏心掏肺的愛嗎?你根本就是把我林依夢當成提款機,想吸干我的血是不是?」
我越說越激動,哭得聲嘶力竭,連我媽都被這架勢驚得一愣一愣的,連忙上前摟住我。
我趁勢沖她飛快眨了下眼,她這才想起該說台詞了。
「小李,你太讓我們林家失望了!我們真是看走眼了!」
我媽嘆了口氣,語氣里滿是痛心。
「實不相瞞,Ly-M 公司就是我們家的產業,夢夢是我們夫妻倆唯一的女兒。」
「我們一心盼著她能找個靠譜的男人,將來好接手家族的事業。」
「這幾個月看下來,本覺得你這孩子各方面都不錯,我們老兩口其實挺滿意的。」
「甚至都想好今天見過面,就跟你們攤牌不再隱瞞身份,好好操辦你們的婚事,我和她爸連婚房都選好了,市中心那幾棟別墅,本打算直接過戶給你們;就連公司的股權分配書,都找律師擬好了草稿。」
「哎呀,太失望了!女兒,我們走!」
說完,我媽拉起我的手就要走。
臨到門口,我停下腳步,回過頭,帶著幽怨的眼神看向李煥龍。
「李煥龍,我恨你,你讓我不再相信愛情!」
「從此我封心鎖愛,不再相信任何一個男人。」
「我林依夢詛咒你,詛咒你這輩子都不會遇見像我這麼愛你的女人!」
念完台詞後,我強忍笑出來的鼻涕泡,狼狽的跑了。
13
李煥龍瘋了似的追在邁巴赫後面跑,我和媽媽還有閨蜜坐在車裡,笑得花枝亂顫。
閨蜜豎起大拇指稱讚:「夢夢, 你和阿姨不去當演員真是屈才了!」
三人強忍住不笑後,閨蜜不解的看著我。
「演這麼一出, 你真覺得解氣?要是直接告訴他,從頭到尾都是你在戲耍他, 不是更痛快?」
我笑了笑,沒多解釋,只淡淡道:
「我們慢慢看,好戲還在後面!今天只是開胃小菜。」
其實,這才是對李煥龍最狠的懲罰。
若是我當場拆穿他,告訴他一切都是設計好的戲碼, 他頂多是憤怒、羞恥,轉頭就能把自己摘乾淨, 甚至可能因為憤怒,對我做出什麼出格的事。
可現在不一樣。
讓他以為我曾死心塌地愛著他, 是他自己貪小便宜、耍小聰明, 親手打碎了這份感情, 親手弄丟了唾手可得的富貴。
這種「到嘴的鴨子飛了」的失落與悔恨,才最磨人。
在這之後,我拉黑了他的所有聯繫方式。
他開始瘋狂示愛,跪在我家小區門口三天三夜不肯走。
舉著寫滿懺悔的牌子堵在公司門口, 懇求我爸媽再給一次機會;
甚至玩起了跳樓、割腕、吞安眠藥的把戲。
當然, 全是演的。
他怎麼可能真捨得死?不過是想用苦肉計挽回我的心。
就這麼鬧騰了小半年, 李煥龍終於消停了。
他大概是終於明白, 無論做什麼,都挽回不了我了。
他給我發了最後一條消息,是用陌生號碼發來的:
【夢夢, 對不起,是我辜負了你。不奢求原諒, 只願你此生幸福。】
yue——我差點沒噁心吐了。
死渣男, 都這時候了還演什麼深情?
一想到曾和這種人在一起過,都覺得是我林依夢人生里的一大污點。
李煥龍後來沒再打擾我, 聽說開始了新的生活, 可這生活似乎並不如意。
我斷斷續續聽人說,那次見面後, 李家丟盡了臉面,和所有親戚都斷絕了往來。
他們一家三口的故事, 成了大家飯後的閒談。
好幾年過去,他依舊孑然一身。
他相了無數次親, 沒一次成的。
原因很簡單,自那之後, 他們全家都把我當成了擇偶的「標杆」。
用李母在街坊鄰裡間的話說——
當年,富家千金為了我兒子封心鎖愛!我兒子這麼優秀!想嫁我兒子?先掂量掂量自己夠不夠格!
當年, 富家千金說要陪嫁好幾套別墅,公司都要讓我兒子接管,我們都不同意她進家門!
當年, 富家千金為討好我這個准婆婆,買了一隻克重 70 的金手鐲!她上趕著給我送, 我都懶得戴!
當年,當年……
當年,你們都是姐姐劇本里 Play 的一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