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變得十分虛弱,但是四肢都被綁著。
沒有辦法,我就只能這麼眼睜睜地看著七號到來,再看著天色一點點黯淡下去。
月色降臨的那一刻。
廢棄工廠的大門再次被人給打開,我忍不住閉了閉眼:
「今天,是來殺我的吧。」
對方沒有說話。
只是一步步走到我面前,但腳步隱約跟平日不太一樣。
我忍不住睜開眼,就一個眼神交換的工夫,便能夠確定在我面前的人,是沈澈:
「沈澈?」
他見我認出了他,沖我輕輕笑了一下。
然後伸手開始替我解繩子。
「你怎麼知道我在?」
我看著正半跪在地上替我解繩子的沈澈,終是忍不住開口詢問。
他抬眸,眼底有些抱歉:「對不起……我不知道我哥哥會做出這種事情。網上那些輿論,我一直都有在關注。所以也擔心你真的會成為下一個受害者,然後發現你好幾天都不在家,完全沒有任何動靜。我沒忍住敲了門,就發現你手機還丟在地毯上,意識到你出事了,我準備報警的時候,看到你那僅剩 1% 電量的電腦,打開後的螢幕上是第二個受害者的照片。」
說到這裡的時候,沈澈忽然間就低下了頭:
「那件衣服……我在哥哥房間裡也看到過。」
說完,他眼眶紅了起來,然後緊緊抓著我的手,眸子裡透露出難掩的悲傷:
「之前我就發現了那個箱子,但哥哥跟我說,那裡面的衣服是他第一次做手術的時候,病人換下來的衣服,也是他第一次成功手術的見證,所以想留個紀念。但我真的沒想到,居然會是受害者的衣服。」
沈澈的聲音越來越哽咽:
「意識到是我哥後,我趁他不在家,偷偷撬開了書房的鎖。然後從書台抽屜里發現了一張地圖,地圖上標註了這個地方,我就趕緊趕過來了。」
聽完了前因後果,我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沈澈也是毫不知情。
否則也不會趕緊跑過來救我。
他伸手擦了一下眼淚,然後趕緊低頭繼續給我解繩子。接著拉著我的手迅速往外跑:「今天是 7 號,哥哥說他要加班。十有八九是要來這裡,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來,所以我們現在必須趕緊離開這裡。」
我點點頭,看著他的目光滿是感激。
甚至忍不住伸手擁抱了一下他:「沈澈,我真的好感激你。」
如果不是他,或許我已經沒救了。
沈澈身子有些僵硬,拍了拍我的背,然後鬆開了我:「你現在有男朋友,咱們抱在一起不太合適。雖然……我喜歡你。」
突如其來的告白,讓我有些意外。
看著他已經紅到不行的耳朵,我忽然間就笑了起來,然後又一次伸手抱住了他。
這次抱得很緊:
「喬澤雖然說喜歡我,但總是在出差,也沒有時間陪我,我們根本算不上什麼男女朋友。但你這次卻救了我的命,如果可以的話,我想以後都跟你在一起,好嗎?」
沈澈忽然間就將我抱得很緊。
因為位置的原因,我此時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只是聽到他問了一句:「林南星,你真的打算好要跟我在一起了嗎?」
我點頭,沒有絲毫猶豫。
他鬆開我,眼神無比認真:「好,那我們在一起。」
我笑了。
然後任由他牽著我的手一起往外狂奔。
不知道沈淮什麼時候來,所以先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才是最要緊的。
這座山從前我沒來過。
但是跑著跑著,就覺得山路越來越難走。好幾次都差點摔倒,但好在沈澈扶住了我。
山挺高,我們跑到了一處陡坡上。
原本準備休息一下,沈澈從包里掏出了一杯水遞給我,我準備伸手接過,發現他腰上別了把刀:
「沈澈,你怎麼帶了把刀來?」
我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平靜無比。
他臉上的笑意一頓,隨即從腰上掏出了那把刀,同樣也是手術刀:
「這是我從哥哥那裡順的,就怕遇到什麼不好的情況,有了這把刀也可以防身,更重要的是能夠救你出來。」
原來是這樣。
我鬆了一口氣,然後慢慢走到他面前,伸手將他再次抱住。
這地方實在是太過陡峭了些。
稍有不留神,就極有可能從這裡滾下去,連屍骨都找不到的那種。
我只看了一眼就有些害怕:「沈澈,那接下來的路你得保護好我,這地方實在太陡峭了,我有些恐高。」
他鬆開我,然後點了點頭。
但卻沒有立馬開始走,而是無比認真地問:「南星,你真的想好要永遠和我在一起嗎?」
「嗯,我要永遠和你在一起。直到……你死亡的那一刻。」
我同樣也說得很認真。
沈澈笑了。
然後下一刻,他眼神變得十分兇狠。舉著手中的手術刀,就想要朝我心口的位置扎過來。
條件反射,我迅速擋了一下。
胳膊被劃出了一道血痕,疼得我直冒冷汗。
沈澈沒有絲毫猶豫,舉著刀繼續朝我刺過來:「我就知道天底下的女人沒一個好東西,色是刮骨鋼刀,你真以為自己能夠誘惑得了我!」
他咆哮著,將刀刃對準我的心口。
我握住了他的手腕,才沒讓他立刻將刀刺進我心口:
「沈澈,你真的想要我的命嗎?」
我眼裡露出了一股悲傷,緊緊地盯著他看:
「我們說好要一輩子在一起,除非你死了,否則我不想跟你分開。我這麼喜歡你,你真的要殺我?」
沈澈卻笑得越來越瘋狂:「天底下的女人就沒一個好東西,我要把你們全都殺了!」
既如此……
我選擇鬆開手:「好,那我成全你。」
10
那把刀刺穿了我的心臟。
加上地勢陡峭,我整個人不受控制地朝著身後的山坡滾了下去。
全都是各種雜草,還有數不清的尖銳石頭。那把刀僅僅插在心臟的位置,跟著我一起滾了下去。
很疼,致命地疼。
而站在山坡之上的沈澈,眼裡除了震驚之外,居然還有一絲難過。
他是在難過沒有按照他所想要的手法殺害我?
還是在難過,我真的喜歡上了他?
其實我也不清楚。
我還在不斷滾動著,不知道滾了有多久,只曉得渾身都像碎了骨頭一樣地疼。
如果是正常人。
心口被插了把刀,然後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來。
那絕對不可能有任何活著的機會。
可惜,我不是正常人。
所以,我也不會死。
11
滾到了坡底。
我整個人平躺在地上,抬頭看著月亮。
今天的月亮很圓,四周都亮堂堂的。
我伸手拔出了那把刀,鮮血瞬間就噴涌了出來,濺了我自己一臉。
我大口大口喘著氣,似乎下一秒就能夠休剋死去。
鮮血越流越多,很快我身邊全都是黏稠的血跡,濕漉漉的讓人很難受。
我閉上眼,努力調整呼吸。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等到我睜開眼的時候,天上的月亮依舊高掛著,四周還是很亮堂。
我慢慢坐了起來。
身上的衣服已經被鮮血全部染紅,看不出先前半點顏色。
我又抬起手,看了一眼胳膊先前被劃傷的位置。那地方已經恢復如初,除了被鮮血染紅外,沒有絲毫傷口。
我又伸手摁了摁心臟的位置。
幾個小時前被刺穿的心臟,現在也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除了衣服破了個洞以外,沒有任何問題。
我從地上站起來,四肢都酸痛得厲害:
「雖說死不掉,但疼是真疼。 」
那把刀刺穿心臟的瞬間,我真覺得自己會死過去。
不過。
原來心臟破碎,這麼疼啊。
迎著月光。
我慢慢勾起了一抹笑:「遊戲結束,該去拿勝利果實了。」
12
七號,晚上十一點三十分。
我用攀岩繩爬進沈澈的房間,從裡面打開房門,就看見沈澈一個人在狂歡。
在慶祝他成功狩獵。
雖然有些遺憾,但至少成功了。
所以要慶祝。
只是在看見我的那一刻,至少慶祝就必定要停止。
甚至,沈澈還露出了一副見了鬼的神情,手裡的酒瓶也砸在地上。
然後迅速拿起桌子上的刀,對準了我:「你是人還是鬼?」
笑死。
「我當然是人了。」
不過,不會死而已。
我轉動了一下脖子,又掏出了那把前不久剛插進我心臟的刀,上面還沾染著我的血:
「想知道為什麼我還活著嗎?」
我笑得無辜,然後一步步逼近他。沈澈二話不說,就舉著刀想沖我刺過來,我迅速閃身躲避,然後一個迴旋踢,踢掉他手裡的刀。
又猛地一腳踹中他的心口:
「我好歹活了這麼多年,雖然不會死,但疼是實打實的。總得學一些防身之道,像對付你這種雜碎,也是有用的。」
「林南星,你究竟是個什麼怪物!」
沈澈此時看我的神情比看了鬼還要恐怖。
那把刀是他親手插進我心口的,現在那裡卻沒有一點傷,自然會覺得恐怖了。
我也不想跟他廢話。
距離十二點,已經越來越近了。
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他曾經如何加註在那些受害者身上的苦楚,我當然就得還回去了。
當作為民除害。
最多就是要收取一點點報酬。
「讓你殺我一次,我已經很對得起你了。不過咱們得有來有往,你殺我一次,我掏你一顆心臟吧。」
我笑嘻嘻地開口,然後在他幾欲碎裂的目光中。
親手……掏出了那顆黑色心臟。
13
沈淮回來的時候。
就看見我坐在血泊中,然後手裡舉著把刀,笑嘻嘻地盯著他。
沈淮一愣。
隨即跑到我面前,一把將我抱進懷裡:「太好了,你沒事。我一直都知道沈澈乾的那些事情,也知道他讓我搬過來,就是為了殺你。可他是我親弟弟,我不能將他交出去,就想著提前將你轉移,然後在他面前也裝成一副厭惡女生的樣子,讓她以為我親手解決了你。沒想到他居然發現了,還好你沒事。」
他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
我沒怎麼聽。
只是伸手推開了他,然後笑著問:「我親手殺了你弟弟,你不生我的氣嗎?」
沈淮看了一眼旁邊已經沒有任何聲息的沈澈。
目光沉沉。
雖然眼底閃過一絲痛惜,但還是果斷搖頭:
「他手裡有太多人命,這樣的人死不足……」
他話還沒說完。
我手裡這把帶血的刀,直接割破了他的喉嚨。鮮血又一次噴了我一臉,濃郁的血腥味,太難聞了。
他捂著脖子,瞪大著眼睛,張了張嘴,似乎想要問我為什麼。
可他已經說不出來話了。
我扯過他的外套,將這把刀慢慢擦乾淨。
「你自己說了,手裡有太多人命,這樣的人死不足惜。」
我抬眸看著他笑:「雙胞胎兄弟一起作案,互相打掩護,又互相偽造對方不在場的證明,完美躲過所有追查,可真是聰明啊。」
說完,我又迅速補了一刀。
這次是劃開他的心口,然後掏出了那顆黑如濃墨的心臟。
兩顆黑色心臟。
是我這次遊戲的勝利果實。
我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即將斷氣的沈淮:「其實你說的也沒錯。色的確是刮骨刀,但得看你是遇到怎樣的人, 一概而論,自以為為民除害,實際上你才是那個危害社會的人。」
太壞了。
所以這兩顆心臟,都黑得恐怖。
14
八月十日。
雲市官方發布一則新聞,說已經抓到了連環殺人犯。
只不過連環殺人犯,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對雙胞胎。互相打掩護,才躲開重重追查。
只不過,兩個殺人犯都慘死在家中。
被割掉雙乳,敲碎小腿骨頭。
還被挖掉了心臟。
在八月七號晚上, 以同樣的死法,結束了生命。
論壇紛紛炸鍋。
所有網友都在討論著這次案件:
【殺人犯終於被抓到了, 這下咱們可以安心睡個好覺了。】
【是的, 再也不擔心交男朋友就被嘎了。】
【不過我倒是想知道,這個替咱們除了殺人犯的黑暗使者,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黑暗使者?好名字。】
【……】
我看著網上的評論, 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哭還該笑。
黑暗使者。
這什麼奇葩的名字?
齊澤將手裡的檔案袋遞給了我:「這次收穫了兩顆黑色心臟,開心吧。」
我重重點頭:
「非常, 開心!」
15
我們家族的女孩能得長生。
只要在成年那天, 找到一個窮凶極惡但深愛自己的惡徒,親手挖出他的黑色心臟, 然後完成儀式,就可以獲得長生。
十八歲那年, 我成功地完成了這個儀式,獲得了長生。
從此只要不動情。
我就不會死。
可雖然不會死, 身體上受到的所有傷害,也會慢慢修復。
但疼是實打實的。
想要慢慢淡化掉這些疼痛,就算被刀切斷手, 也感受不到絲毫疼痛的話,就必須繼續以黑色心臟為料。
當有足夠多黑色心臟的時候,我就再也不會感受到疼痛。
所以當知道雲市有連環殺人犯的時候,我就和喬澤演了一齣戲,極其盛大的告白儀式, 不可能引不來殺人犯。
一開始我以為兇手只是雙胞胎中的一個。
因為雙胞胎基因特殊,所以我雖然能夠有辨別是否為黑色心臟的能力,但對於雙胞胎, 我無法判斷。
好壞程度會隨著更壞的那一方傾斜。
所以我才開始一步步試探。
沒想到,他們兩個人都是連環殺手。
16
喬澤問我接下來想去哪裡。
這個城市不能再待了。
接下來去哪呢?
其實我也不知道, 正當我出神地想著時, 電視又播報了另一則新聞。
海城抓捕了十幾個人販子,同時解救出了上百名無辜婦女和兒童。
這些人販子拐賣婦女兒童到深山,被賣到深山裡當媳婦,又或者給沒有兒子的人家傳宗接代。人販子將窩點同樣藏到深山裡, 和一整個村的人互相打配合,至今都找不到真正的窩點。
還有大批婦女兒童等待解救。
看著新聞里被打了馬賽克的人販子,以及那個至今不知位置的山村。
我和喬澤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