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耳邊秦晏的呼喚完全消失。
海中那細尖的女聲又傳來了,似遠似近。
「白芷——天師,也不過如此~
「你說你活了這麼久會不會累?
「要是累了,不如留下來陪我吧。」
恍惚中一雙細長乾枯的手撫摸上我的背,一寸寸從背後沿著脖子摸上我的臉頰。
「榮華富貴,美男做伴,你要是喜歡那小子,我就把他養在水裡,供你~玩樂好不好?
「留下來,白芷,留下來。」
臉上黏黏糊糊的,冰涼中帶著濃濃的腥臭味。
我沒忍住,直接一口吐在了她臉上。
本身就不愛吃海鮮,還這麼大腥味,真是忍不住了。
下一秒,一陣刺耳女聲尖叫傳來,手由我的臉頰滑上我的脖子不斷收緊。
「把身體給我。
「從此刻起,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白芷,記住了,我就是你。」
我猛然睜開眼,眼前是海草組合成的傀儡,它有三個頭,都沒有眼睛,稀疏的尖牙猙獰地一張一合,又是一個沒有臉的東西。
我面無表情擦了擦嘴,直接抓住它的頭,在前後摔了幾個來回。
海草女快速用海草纏住我的手腳把我舉高,我在空中一個旋轉,摸出刀割破海草後落地。
我看見秦晏暈在了一旁的角落。
海草女發怒,從墓穴四周不斷延伸出海草疊高,它變成一個足足 2 米的人形,幾個腦袋面部依舊留白,立即向我發動攻擊。
我躍上石壁躲開,石壁長出的海草裹住我的腿,試圖融入我的身體。
我冷笑一聲:「小金人。」
六個小金人聽到召喚,從洞裡飛了出來,朝著海草女發出攻擊。
我躍在秦晏身旁,地上的秦晏突然消失,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中仿佛撥開雲霧。
海草女編織的幻境消失了。
只見墓室內十多個漁民倒在地上。
秦晏面色蒼白如紙,眼眸卻猩紅,單手握住手臂上還在淌血的傷口,一腳利落地踹飛身前拿刀的漁民。
邊上的丁祖昱光著上半身,一頭奶奶灰已經凌亂,呼吸急促,他從後勒住一個漁民的脖子,給了他兩拳,漁民倒地。
兩人看見我喜極而泣。
「白大師,你沒事吧?」
「白大師,你可算來了。」
我走過去握住了秦晏的手臂,手指按住他的肱動脈。
「我沒事,你們什麼情況,丁祖昱怎麼在這裡?」
丁祖昱立刻把臉湊了過來,一隻眼睛被揍成了熊貓眼。
「他奶奶個腿……白大師,嗚嗚嗚。」
丁祖昱委屈巴巴地說了一通。
他當時送人到了醫院,返程半路被人攔車綁架了,這群人說不求財,要他命。
隨後帶著他下了海底墓。
這群人如著魔般,在這裡祭祀這具玉棺,還扒了丁祖昱的衣服給燒了。
這群人中有個指揮的人剛剛從暗道跑了,丁祖昱說這個人個子不高,雖然一直戴著面具,但身形有些眼熟。
我讓丁祖昱把自己衣服的碎布撿給我,幫秦晏做了一個簡單的包紮。
「此地不能久留,我們先去找人。」
09
秦晏按照逃跑人的方法打開了暗門。
這裡的墓道比剛剛的要寬闊,我看著地上慌亂的腳印,大概是他們剛上岸不久,濕漉漉的腳印是在來回跑。
刻意不想讓我知道他所在的位置。
但他不知,這種急切跑動和刻意營造的腳印深淺是不同的。
丁祖昱扶著秦晏跟在我身後。
「白大師,你說這沈染倒了什麼八輩子霉,竟碰上這些事?」
我看向墓道前方:「是啊,沈染這小姑娘真是挺可憐的。」
「你說她會不會已經死了或者不在,我們要不要先上去?」
我嘆氣:「已經找了這麼久,如果確實找不到她,也只能先回去。」
秦晏悠悠道:「白大師,我已經找到出去的路口,再往前走會兒,若還是沒有找到沈染,我們就返程吧。」
「好,你們再堅持堅持。」
我們繼續往前走,每一會兒就聽到一陣細微的女聲,她的聲音帶著驚恐和害怕,我上前,只見邊上墓室的門半開著,沈染的手被綁著,嘴裡塞了東西,上衣被撕破,露出身上的瘀青。
她看見我更加激動,秦晏側開頭,順勢捂住了丁祖昱的眼睛。
我上前扯開了沈染嘴裡的東西,她滿臉淚水,我脫下外套給她披上。
「白大師,救我,救救我。」
我冷眼蹲下看著眼前的沈染,還是一如既往的漂亮,但驚恐的眼神中多了些魅惑。
「沈染,你怎麼在這裡?」
「白大師,我被人綁架,那天我只是想去海邊拍照,被幾個漁民盯上了,他們嘴裡念著我很適合做祭品,就把我打暈,等我再醒來就到了這裡。」
「嘖嘖,所以說大晚上女孩子一個人出門千萬要小心,你說對不對,沈染。」
沈染一愣,隨聲附和:「對,對,白大師,你快放開我帶我出去。」
「行。」我說完去解沈染手上的繩索。
她感激地看向我,柔柔弱弱朝著我倒了過來,在她手裡的刀刺向我胸口的時候,被我抓了個正著,她眼神一驚,隨即露出狠厲之色,我微微用力,她手中的刀掉落下被我接住,抵上了她白皙的脖子。
她氣急敗壞:「白芷,你耍我?」
「在這墓里待了這麼久,好不容易拿到沈染這麼漂亮的皮囊,就這樣死了是不是不甘心?」
沈染抿嘴笑笑開口:「白芷,你少嚇唬我,你現在殺我,我死,沈染也得死。」
她說著一步步逼近我的刀,「你要麼把我們都殺了,要麼放我出去。」
丁祖昱在身後忍不住了:「你他媽的,這人怎麼這麼不要臉,白大師,揍她。」
秦晏抱住了想上前打人的丁祖昱。
我捏住沈染的下巴:「你放心,你我是要殺的。」
說完我冷著臉朝著沈染的脖子划去,她微震後避開,我抓住她的手,在她的手臂和胸前點著穴,拿刀割破了沈染的手指。
最後用力一掌拍在了沈染的背部,她憤怒地張開嘴嘶吼,渾身黑氣開始亂竄。
「白芷,既然你不知好歹,毀了沈染這具軀殼,我就要拿你的補償。」
沈染說著身上的黑氣順著我的手臂流入。
秦晏和丁祖昱想要上前,被我攔住。
「都別過來。」
黑氣聽聞轉移得更快,直到最後一絲黑氣從沈染身上消失,我把她推了出去,雙手結印:「萬法乾坤,火引為尊,今奉我令,速速現身。」
話落,墓穴里出現一道光芒,黑氣開始慘叫。
我把周身的黑色逼入左手,一點點往外推,伴隨著黑氣的尖叫聲,洞穴開始搖晃。
在它受不了準備衝出我的身體朝著秦晏飛去的時候。
我飛速結印:「萬法乾坤,神靈為尊,邪靈亂世,諸神奉令,速速現身。」
話落,一條火龍出現把黑氣吞噬,墓穴的墜石越來越多。
我大叫:「丁祖昱,背上沈染。」
丁祖昱聽到我的聲音,急忙上前把沈染放在背後,我衝過去扶著秦晏,四個人往外跑。
「白大師,我知道出口,跟我來。」
秦晏帶著我們繞了一圈,來到一個岔路口,岔路口過了竟然是剛剛來的瀑布,邊上有兩套丟棄的潛水裝備。
秦晏看了看四周:「進去的時候我都做了標記,發現越靠近瀑布的土壤越鬆軟,根據這個不難找出口,這裡應當能出去。」
丁祖昱還沒高興一分鐘,看了一眼潛水裝備急得團團轉。
「白大師怎麼辦,這墓穴感覺要塌了,但這裡只有兩套裝備。」
秦晏吃力地靠在一旁,淡淡道:「白大師,讓阿祖和沈染先出去,我在這裡陪你。」
丁祖昱急了:「不行,兄弟我是這麼沒義氣的人嗎?你帶沈染先出去,我陪白大師。媽的,我就不相信這麼倒霉,說不準運氣好,還能等到你來救我們。」
「阿祖,來不及了,你們先走。」
「我要是走了,根本找不到回來救你們的路,秦晏,你帶沈染先走。」
「不行……」
我接過丁祖昱身上的沈染,拍了拍她的臉,她緩緩醒了過來,眼神迷離。
「沈染,你先聽我說,現在危險,必須游出去,你會游泳嗎?」
沈染一個激靈,慌張地看看四周,急忙點頭,身後兩人還在爭吵。
丁祖昱怒了:「秦晏,你必須先出去。」
秦晏咳嗽,冷淡:「不去。」
我站起身擋在了兩人面前。
「別吵了,一起出去,兩套潛水服加上我身上的避水珠剛好夠。」
「那你怎麼辦?」秦晏微咳,隨即一字一句,「我是不會丟下你出去的。」
丁祖昱也急了:「對啊,我們走了,怎麼能留你一個人?」
「我不需要裝備,憋氣能游出去。」
丁祖昱一整個震驚,沈染雖然不知道發生什麼,也有些擔心地望著我。
我拿出避水珠催促:「趕緊的, 不然都出不去。」
秦晏有些遲疑地接過避水珠,丁祖昱搶先一步放進了嘴裡,指了指秦晏的傷口,大概意思是說他傷口要減少碰水。
他含著避水珠表情萬分嫌棄, 手舞足蹈地讓大家快點。
秦晏和沈染去穿裝備, 我們四人跳入水中的瞬間, 洞口崩塌。
10
丁祖昱臉上大有慷慨赴死的神色。
我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放輕鬆,他向下游, 突然面露驚訝,開始興奮地游來游去。
這水下只有一條細長的道路, 不知道遊了多久,沈染體力不支,丁祖昱拉著她往外游。
我率先從海上冒出頭,天已經亮了,船在離我們不遠的位置, 丁祖昱拉著沈染也遊了出來, 朝著船的方向游去。
我四處找秦晏, 他突然冒出頭,我鬆了口氣,才看見他傷口血流不止了。
到了岸上第一件事, 就是送他們三人去醫院。
秦晏和丁祖昱都是皮外傷, 沈染是驚嚇過度,需要休養。
她的記憶還停留在被姜常奪舍的那一刻,姜常喂了她滿口血。
隨後失去記憶。
至於後來所謂的大佬男朋友, 沈染毫無印象。
秦晏派人去聯繫, 對方秘書說他有事已經出國。
我問了秦晏這個所謂大佬的名字, 他說叫謝大力。
謝大力,大力,是那個漁村裡從海底墓回來就性情大變的人。
之前姜常為了救活自己女兒, 被謝大力利用, 他以為奪舍沈染, 女兒就能復活,卻不知復活的是海底墓裡面的東西。
姜常成功後, 謝大力便想辦法讓我來,想讓裡面的東西奪取我的身體。
秦晏問我是不是來之前就知道詭異燈塔有問題。
我點頭,5000 萬也是故意要的, 讓秦晏幫我都捐了。
還感慨要少了,早知道要一個億了。
秦晏失笑。
安頓好他們三人。
我又來到海邊, 看著一望無際的深海,仿佛海底墓下的一切都是夢境。
可腦海里總是想起海底墓里密密麻麻的文字,提醒著我這不是夢。
手機叮咚一聲。
秦晏來信息了。
【白大師,翻譯出來了一部分。
【你儘快來一趟醫院。】
我心裡咯噔一下,海浪打到我的腳邊, 寒冷刺骨。
叮咚叮咚, 秦晏的簡訊又來了。
【文字里記載了龍鱗族。
【他們的後代目前集中在川市。】
龍鱗族,三百年前我聽說過。
傳聞這個族的人,無論男女都不同於常人, 異常俊美妖嬈,而且非常難纏。
我皺眉看向大海。
這一趟這好像不是結束,而是開始。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