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封入海完整後續

2025-09-15     游啊游     反饋
1/3
癌症晚期,醫生讓我不要留遺憾。

我想到了十年未見的前夫,開始瘋狂打電話。

「我要死了,能來⻅我⼀⾯嗎?」

電話里的人卻不為所動。

我忍不住哽咽求他:

「可以陪陪我嘛……就三天……我求你……」

「求你……許知年……你說話啊……」

「說話!!」

電話掛斷。

我絕望地枯坐到天亮。

暴雨突至,門鈴聲響起。

1

⻔鈴聲越來越急促。

我起身沖了過去,藥灑了一地。

快遞⼩哥捏著⽂件,不耐煩的臉瞬間僵住,開始結巴起來:

「你……你好……你的快遞……」

他放下快遞,轉⾝就跑。

我看了看空蕩蕩的⾛廊,自嘲地笑了一聲。

這樣的颱風天,除了外賣快遞,還有誰會來⻅我?

我撿起快遞,耳邊突然傳來⽔滴聲。

嘀嗒。

嘀嗒。

我緩緩轉⾝。

渾身濕透的許知年出現在⾛廊盡頭。

外⾯狂風暴雨,我突然想起⼀句話。

愛你的⼈,即便是台⻛天,都會穿越暴雨來見你。

而他來了。

那是不是意味著,他還愛著我?

可一句話打破了我所有的妄想。

他說:

「林淼,我們已經離婚十年了,我希望你別再打擾我。」

十年未⻅,只是一句話,就讓我失去了理智。

我衝上前,想抓住他濕透的袖子質問他。

為什麼能說離婚就離婚?說走就走?

一聲不吭就消失十年?

可沒開口,眼淚就先不爭氣地湧上來。

到最後只能反覆哭訴著:

「你怎麼能這樣……」

他臉上沒有任何波動:

「林淼,你冷靜點。」

對門傳來一聲電子音。

「密碼錯誤,請重新輸入。」

鄰居慌張地看過來,不知被她聽到了多少。

2

我抹乾淚,扯出職業笑臉致歉:

「不好意思,我們吵到你了……」

她聽後,臉刷一下更白了,哆嗦著終於輸對密碼,「砰」的一聲關緊了門。

樓道瞬間安靜了。

我回過頭看著許知年。

他緩緩走近,樓道安靜得只剩下他的腳步聲。

他滿是疲憊地嘆了一口氣:

「進去再說吧。」

沒等我反應,他側身擠進了門,帶著一股潮濕的氣息。

房子是我跟他一起買的兩室一廳。

裝潢都是按當時我們喜歡的風格裝的。

十年了,我沒有改動過。

如今,全都過時了。

許知年站在玄關處,沒有動。

客廳凌亂不堪,處處都散發著頹廢的氣息,就跟我一樣。

他眉頭緊皺,我以為他會有一絲同情。

他一開口,又是那麼疏離。

「林淼,不要再騷擾我了,大家都是成年人,體面一點,好聚好散不好嗎?」

不好。

我抬頭,盯著他,有些惡劣地笑著說:

「我都要死了,要什麼體面?」

3

一開始只是肚子微微刺痛。

沒在意,覺得忍忍就過去了。

慢慢地就習慣了這陣痛。

就像習慣了沒有他的這些年。

直到那天下午,我暈倒在工位上。

再醒來,就聞到了消毒水的味道。

同事送我到醫院就回去上班了。

之後就是我一個人去做各種檢查。

輪到我時,醫生已經要下班了。

那個之前一直皺眉、語氣煩躁的醫生,突然變得異常和藹。

他見我口乾舌燥,甚至叫人給我倒了杯溫水。

診室突然變得格外安靜,只剩下窗外汽車的鳴笛聲。

看他們的表情,我大概猜到了。

癌症。

奇怪的是,聽到那幾個字時,我竟然……鬆了口氣。

如釋重負般地解脫了。

我聽話地開始辦理住院。

通知家裡人,在家族群發起視頻通話。

我儘量語氣輕鬆地告訴他們,我得癌症了。

但不用擔心,已經住院了,也讓他們儘快一起做個體檢。

那天晚上只記得,父母的哭聲,姐姐的哽咽,弟弟長久的沉默。

之後就是積極配合治療,無休止的打針、吃藥、化療。

伴隨著嘔吐、脫髮、失禁。

鏡子裡的臉一天天凹陷下去。

一開始,很多人都來看望我,病房的水果換了一籃又一籃。

慢慢的,人少了,水果也爛了,醫生說話卻越來越溫柔了。

他說:

「小林啊,還有沒有什麼特別想做的事?」

這句話一出來,周圍都是憐憫的眼神。

我低頭看著瘦脫相的手。

想著,人怎麼能瘦得這麼快?

想做的事嗎?

除了想解脫外,就只剩一個了。

我想見許知年。

再見一面。

就一面。

4

肚子突然一陣抽搐,冷汗瞬間爬滿全身。

我痛得扶著牆,卻不敢吃止痛藥。

只能死死按住腹部,等陣痛過去。

而許知年卻只是在一旁質疑地看著我。

我身體抖得厲害:

「你不信?你以為我用死來騙你?」

我幾乎是衝到茶几邊,拉開抽屜。

一股腦掏出裡面的東西,擺在桌子上給他看。

診斷書、一疊疊的繳費單、報告單,就連醫保記錄我都翻出來給他看。

「看啊,睜大眼睛看看,看我有沒有騙你?」

我哭著笑出聲:

「看清楚,我要死了,是真的要死了。」

他低下頭,看著那一張張報告單。

我死死盯著他,想從他臉上看出什麼。

他會不會難過?會不會心痛?

他卻低下頭,讓我看不清他的神情:

「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我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自己都厭惡的卑微:

「陪我三天。」

我喉嚨發緊:

「就三天……三天後,我就再也不打擾你了……」

我們就這樣對峙著,最後他敗下陣來。

他嘆了一口氣:

「是今天開始嗎?」

這時颱風停了,一縷陽光照了進來。

天晴了。

好像就連老天,都在同情我。

5

我洗了把臉,照著鏡子,眼窩深陷,皮膚蠟黃。

而身後的身影,卻依舊年輕帥氣,時間好像只蹉跎了我。

真不公平。

負心的人總是能過得更好。

我戴上假髮,胡亂地化了個妝出門。

商場的玻璃映出我們一前一後的身影。

他冷著臉,走在我前面。

不肯靠近,不願觸碰。

我看著地上的影子,伸出手,碰了碰影子的手。

影子至少不會躲開。

我們去看了電影。

坐下的瞬間,回憶便涌了上來。

第一次看電影,也是這個電影院。

當時燈光暗下,他溫熱的手小心翼翼地探了過來。

牽住我的手後,就再也不肯放開了。

我不用看,也知道他的臉有多紅。

而現在,我悄悄伸手,想去碰他放在扶手上的手。

他卻猛地抽了回去,塞進了口袋。

就剩我懸在半空的手。

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砸。

怎麼都控制不住。

螢幕里的男女主在擁吻,我在哭泣,他在沉默。

6

看完电影後,我們去吃晚餐。

來到一家老店,十年前我們常常來這裡吃。

我提前預定了以前常坐的位置。

點了他最愛吃的干蒸排骨、毛血旺。

我洗好餐具,遞給許知年,又叫了一份餐具。

他安靜地望著窗外,不想理我。

我也沒在意,自顧自地說著,說這裡翻新後沒之前好看,說老闆換人了,說這裡的菜越來越貴了……

他都沒回我。

可我還繼續說著,我太久沒跟他說話了。

即便他不理我,我也想繼續跟他訴說著我的這十年。

菜上來了,熱氣騰騰,我把排骨放他面前:

「吃吧。」

他眼皮都沒抬一下:

「我現在不愛吃這些了。」

心像被針狠狠扎了一下。

我夾了一塊排骨,塞進嘴裡。

咀嚼。

沒有味道。

什麼味道都沒有。

吞下去的時候,喉嚨像吞刀子一樣疼。

他不愛吃,我愛吃。

他不記得味道,我記得。

可是,我現在卻嘗不出任何味道。

我又夾起牛肉,大口塞進去。

一口又一口。

食物混著眼淚往下咽,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我猛地捂住嘴,沖向角落的垃圾桶。

「嘔——」

剛吃下的東西,混著酸水和眼淚,全吐了出來。

服務員慌張地跑過來,給我遞水、遞紙巾:

「美女,沒事吧?要送您去醫院嗎?」

我吐得渾身發抖,拚命搖頭,斷斷續續地說:

「我……我沒事……對……對不起……對不起……弄髒了……」

服務員很溫柔:

「沒關係,沒關係,我們會收拾,您別急,我扶您起來……」

等我緩過來時,發現許知年已經躲在外頭去了。

隔著玻璃,他的身影模糊。

7

我慌忙起身買單,怕他就這麼走了。

「許知年!」

他抬眼看我,與我保持距離。

他問我:

「接下來去哪裡?」

我張了張嘴,喉嚨還有灼燒感:

「去江邊吧……」

我們來到了江心大橋,橋上人不多,都去旁邊新建的網紅橋了。

「你還記得這裡嗎?」

我望著江上緩緩行駛的輪船。

「你跟我表白的地方。」

他皺著眉:

「都過去了,不要再提了。」

不讓我提,我偏提:

「我們第一次約會,先是看了電影,還是今天那個電影院。之後我們一起吃大餐,也是今天那家,你攢了好久的錢,才點的招牌菜……」

我頓了頓,問他:

「好吃嗎?味道……跟以前一樣嗎?」

他說:

「不知道,我沒吃。」

「……哦。」我輕輕應了一聲,「這樣啊……」

以後再也沒機會吃了。

輪船緩緩穿過大橋,讓我想起許知年跟我表白的那天。

他抱著我不想回去,嘴裡說著等輪船過橋再走。

看完一艘又一艘,直到天黑。

一陣風吹過,冷得我打了個哆嗦。

那晚的風也是這麼冷嗎?

我指著那艘船:

「等那艘船穿過橋,我們就回去吧。」

輪船緩緩駛過,燈火輝煌,上面的人歡聲笑語。

真幸福,真羨慕。

夜裡我被夢驚醒,一醒來就衝出臥室。

直到看到黑暗中,沙發上一個模糊的身影,我才安心。

他的呼吸聲很輕,讓我忍不住靠近他。

想伸手碰碰他,指尖快觸及時,又怕弄醒他,縮了回去。

突然,小腹又一陣劇烈絞痛。

疼得我蜷縮成一團,牙齒卻死死咬住下唇,不敢出聲。

冷汗混著淚水糊了一臉。

視線開始模糊。

許知年,我好痛啊,你怎麼不來抱抱我?

8

再睜眼,已是第二天中午。

陽光刺眼,而許知年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地看著我。

我掙扎著爬起來,匆匆洗漱,帶著他趕到了婚紗店。

我認真地挑選著婚紗。

當時窮,我和許知年什麼都沒有就登記了結婚。

好不容易熬出頭了,買了房,買了車,卻在準備補辦婚禮時離婚了。

我拿起一件抹胸魚尾,問他:

「這件好看嗎?」

他靠在門邊,敷衍地「嗯」了一聲。

我又拿起一件法式 V 領:

「這件呢?」

他說:

「隨便,都行。」

我低下頭,不再問他,選了一件緞面簡約款,又選了一套西服。

直接買了下來。

買好婚紗後,我去了一家口碑不錯的個人工作室。

我讓許知年換上西服,他卻拒絕:

「我答應陪你三天,但沒說要陪你拍照。」

我問他:

「你不拍嗎?」

他看著我手中的西服說:

「不拍。」

我收回衣服,不拍就不拍吧。

我現在已經沒有精力跟他吵了。

化妝師很厲害,簡直妙手回春,讓我終於有了點氣色。

只是她給我做髮型時,不小心扯開了我的假髮,連帶扯斷了我所剩無幾的頭髮。

她嚇得語無倫次: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沒用力啊……我……」

我連忙安撫:

「沒事的,我頭髮比較容易掉,不關你的事,你正常弄就行。」

之後她更是異常小心。

到了攝影棚,攝影師只看我一人,問:

「新郎呢?」

9

我看站在攝影師後面的許知年,他好像在等著我出醜。

我擠出笑臉:

「他……他不想拍,我自己來拍。」

攝影師的眼神瞬間變了。

我語氣輕鬆:

「沒關係的,後期幫把新郎 P 上去就行,新郎的照片我都帶了,我可以加錢。」

我只拍了一張,但包下攝影團隊的一天。

剩下的時間主要是讓他們給我做後期。

我把許知年的照片、西裝樣品圖都發給後期小哥。

「把他 P 上去吧,麻煩你了。」

小哥瞥了一眼照片,又看看我:

「行吧。」

我站在他身後,指著螢幕,努力還原著記憶中的許知年。

「身高不對,他一米八二。」

「肩膀窄了,他肩膀要寬一點。」

「皮膚要再白一些。」

「他的臉要比照片瘦一點……」

小哥的滑鼠越點越快,眉頭越皺越緊,最後受不了,滑鼠一甩:

「大姐!不要總指望後期啊!你幹嘛不直接帶人來拍!後期很難做的啊!」

語氣很沖,我看了一眼在旁邊看戲的許知年,聲音低了下去:

「他不願意拍。」

空氣靜了一秒,負責人衝過來直接給小哥腦門一個大比兜。

「你小子態度給我好點!」

接著負責人陪笑道:

「林小姐,對不住啊,我們團隊小劉不懂事,您別生氣,您就讓他改,改到您滿意為止。」

小哥抿了抿嘴,迫於負責人壓力:

「嘖!我改還不行嘛!」

我笑著說沒事,接著想起一件事,跟負責人說:

「能再給我弄一張照片嗎,12 寸,黑白的單人照。」

小哥滑鼠頓住,負責人的笑容僵在臉上,問我:

「......黑白的?」

10

我點點頭:

「嗯,再給我個黑色畫框,把我……也 p 好看點,估計……會放在靈堂吧。」

我翻出 10 年前的照片,照片里的女孩青春洋溢,依偎在滿臉寵溺的許知年懷裡。

「我以前……不長現在這樣的。」

我將照片發過去,小哥愣住了,負責人又是給他一巴掌。

「叫你暴脾氣,半夜醒來都得抽自己兩巴掌!」

小哥再開口,已是愧疚得不行,他指著螢幕:

「姐,您看哪裡還要改,我立馬改!臉 p 瘦一點是吧?氣色……要不要加點?」

螢幕里的我,穿著潔白婚紗,眼神明亮,旁邊是同樣被精心 p 上去的許知年。

他穿著筆挺西裝,眼神充滿了愛意,像極了十年前的我們。

我輕輕地說:

「很好,很像以前的我,謝謝。」

小哥和負責人卻說會再幫我 P 得更好,明天直接寄給我。

陌生人的善意總是那麼真誠。

自從我得了癌症後,世界都吻了上來,除了他。

我抬頭看著許知年,他一個人坐在角落。

這時手機響起。

是媽媽:

「淼淼啊……」媽媽的聲音小心翼翼的,「聽醫院說你辦出院了?」

我嗯了一聲。

「那要不回家?你姐你弟都回來了。」

我答應了,又說:

「媽,我帶許知年一起回去,多做點他愛吃的。」

電話那頭沉默許久,最後結結巴巴回我:

「哎……好……好,媽知道,你……路上注意安全……」

11

掛了電話,我對許知年說:

「今晚回老家吃飯。」

他靠在牆邊,半張臉被陰影籠罩著:

「我去你家?用什麼身份?你的前夫嗎?林淼,我們離婚了,離婚十年了,不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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