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當初我娘在人間玩耍時,不小心撞了腦袋,凸起了兩個包。
龍後看到後,覺得她是流落在外的孤單龍,硬是把她帶回來龍族。
不僅教她飛,還教她噴火。
兩人就是在那時候打打鬧鬧,認識了這麼多年。
是死對頭,更是好閨蜜。
所以我娘才願意替她孵蛋的。
可沒想到,蛋是孵出來了,她挑了一條最好看的回去。
龍後哭的嗚嗚嗚的,拉著我的手和我道歉。
我也沒有怪她,因為我娘早就和我說過,龍後腦子簡單。
龍爹澤華特意尋了秘藥來緩解我長角的疼痛。
因為我的情緒波動,導致龍角提前長了出來。
他說我這不是昏迷,而是沉眠。
等角長好了,該醒的時候就會醒了。
我也想醒,天天聽他們在我耳邊吵架,腦子被炸的嗡嗡作響。
我還想問商炎呢?
他是不是轉世投胎去了?
我想去找他,也不知道他是重新做人了,還是做妖了?
龍後又一次被我娘罵哭的時候我醒了,兩人十分激動。
我摸了摸角。
長好了,手感有點奇怪。
11
我娘抹了把淚:「這回你倆偷跑出去,遭了老罪了。看你們下次還敢嗎?」
我沒接話,問她,商炎呢?
龍後和她對視一眼,沒有說話。
我心裡一咯噔:「你們是不是不認識商炎?他是無極宗的大弟子,會給我買風車,買杏脯。」
我娘猶豫了下。
「霏霏都告訴我們了。那修仙者救了你,我們也在現場找了,卻沒找到他的氣息,想來是魂飛魄散了。」
我不信,眼淚不自覺的落下。
心裡像裂開了一道口子,冷風颼颼的往裡面鑽。
小花斑們知道我醒後,都帶著烤雞來看我。
可這烤雞好像少了股味道。
我不愛吃烤雞了。
龍後見我整日裡對著烤雞發獃,便去天界借了往生鏡。
三界若有往生者,都能尋到蹤跡。
我看了一百年,找了一百年。
都沒有查到一絲商炎的氣息。
這一百年里,天界大太子都住在我們蛇族,整日裡跟著龍霏霏滾泥潭。
小花斑長大了一圈,變成了大花斑。
我娘還是和龍後吵吵嚷嚷。
兩個爹爹倒算正常,吵完各哄各的。
天界那邊也出了件大事。
廖玉說,那離曜帝君都睡了快兩百年了。
當初說去歷劫,可至今元神未歸。
第一百零一年的時候,往生鏡終於波動了一下。
裡頭映出人間的一處宅院。
離炎的臉就這麼突兀的出現在鏡子裡。
我喜的頭頂的龍角都冒了出來,匆匆忙忙下了人間。
人間將軍府。
管家打量著我,猶豫道:「姑娘是來應聘丫鬟的?我家少爺情況特殊。」
特殊?
我沒理解其中的意思,只是迫不及待的想見到商炎。
這世的商炎叫沈南淵,只有十七歲,比我小了好多好多。
穿過三重院落。
沈南淵正蹲在花架子下,專心的用麥芽糖粘螞蟻。
管家在旁邊嘆氣:「少爺小時候燒壞了腦子,但心地純善。」
「方叔,吃螞蟻嗎?」沈南淵舉起麥芽糖樂顛顛的跑了過來。
看到我時,他眼睛突然亮起來:「龍!」
管家無奈:「少爺,我沒聾。我不吃。」
我有些好奇,他是怎麼看出我是龍的?
沈南淵把手裡的麥芽糖塞給我:「吃,姐姐吃。」
管家驚呆了。
「少爺從不讓生人近身的。」
我在將軍府住了下來。
龍霏霏躲廖玉時,經過這裡,過來瞅了眼。
「嚯!還真是只有一魄!難怪傻得這麼均勻。」
她的蛇尾勾在房樑上,倒吊下來。
沈南淵不但不怕,反而好奇的用筷子捅她嗓子眼:「小蛇會說話!」
「叫姐姐!」
龍霏霏差點被捅嘔了。
她用尾巴捲走他手裡的筷子,威逼利誘道。
沈南淵扭頭看我:「姐姐,想吃蛇羹。」
龍霏霏溜的飛快。
午後,我帶沈南淵去了趟無極宗。
楚霜霜收到傳訊符,早早開了山門等著。
當年哭鼻子的小師妹,如今已是新一任掌門了。
青陽宗滅門後,她和舟胥久等不到商炎的回歸,找了我們許久,哭的眼睛都差點瞎了。
我沉眠甦醒後,回到凡間,看到楚霜霜和舟胥已經召回了四散的師弟們,重新撐起了無極宗。
「還真是大師兄!好可愛啊!」
12
楚霜霜迫不及待的上手捏了捏沈南淵的臉。
舟胥紅著眼眶,一個勁往他的小布袋裡塞紅果果。
「想吃紅果果嗎?想不想修仙?」
「不想。」
沈南淵咬了口手裡的糖葫蘆,酸的齜牙咧嘴。
我給他擦去嘴角的糖漬,他討好的把剩下一半的糖葫蘆遞到我嘴邊。
這世的沈南淵修不了仙,他只有一魄,並無仙根。
不過不打緊,等哪天我集齊了他的三魂六魄,他就又可以重新修仙了。
楚霜霜給了沈南淵一塊無極宗的令牌,說要是哪天想來玩了,隨時可以上山來。
這幾日他學會的新詞越來越多,此刻正拽著我袖子往庭院裡拖。
我確認四下無人,化作龍形讓他攀上我背脊。
在雲層里時,我故意一個急轉彎。
他驚叫一聲,抱住我的角。
落地時,沈南淵突然摸著我的角說:「綿綿的角,好看!」
我僵在原地。
這是他轉世後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這天,有個奇奇怪怪的道士忽然闖進將軍府,說有法子可以治沈南淵的病。
只要找到傳說中的應龍,以龍角入藥,就可以讓他恢復正常。
我知道道士是騙子,沈南淵分明是魂魄不全,不是什麼生病了。
龍角可是龍的命穴。
除了能讓人增進修為,別無它用。
可沈夫人和沈將軍信了,讓人大力搜尋應龍的蹤跡。
我娘連夜過來通知我跑路。
「綿綿,人間四處在找龍,你又是天地間唯二的一條應龍,要不先跟娘回去避避風頭吧。」
我不捨得走,往生鏡里顯示,沈南淵活不過十八。
他離十八歲生辰,還差一個月。
龍後為了吸引那些獵龍者的注意力,故意變回本體,在南海溜了他們一圈。
我給沈南淵繡了個裝零嘴的荷包。
他最近咳得厲害,凡間大夫說是先天不足。
畢竟只有一魄的身子,全靠我每日渡龍息吊著。
生辰這日,他拉著我的手,說要帶我去吃香滿樓的全雞宴。
我給他也準備了禮物,讓賣糖人的老伯捏了兩個糖娃娃。
一個是我,一個是他。
就在我轉身接糖人的時候,再回頭,沈南淵已經不見了。
老伯驚駭的指著半空中:「方才好像突然飄來一陣黑煙,把人卷跑了!」
「青天白日,居然有妖怪了!嚇死人了!」
我心裡一緊,顧不得其他,變幻出本體追了過去。
老伯:「哎喲喂!又一隻妖怪!快來看!災龍現世了!」
追到城郊楓林時,我嗅到空氣中殘留的迷魂香,這是修士才有的手段。
看樣子不是妖怪。
林間深處,突然傳來鐵鏈嘩響。
我沖了過去。
那道士的劍橫在沈南淵頸間,似乎等我許久了。
「早發現這傻子身上有龍息了,沒想到正主就在身邊。」
「綿綿!嗚嗚嗚!疼!」
沈南淵被捆在樹上,四肢被割破了,地上有個囚龍陣。
13
道士正拿他的血來激活陣法。
「龍角割下來,我就放了他。」
「不行!沒了角不好看!丑東西!不許搶綿綿的角!」
沈南淵嘴裡罵個不停。
道士聽得眉心直跳,手裡的劍往下壓了壓。
一條血線出現在他的脖子上。
沈南淵疼的哼了哼。
我盯著那把青紋劍,突然認出劍柄上殘缺的青陽宗徽記。
「你是青陽宗的人!」
「師父獵龍失敗,我來重振宗門!」
他是青陽掌門唯一的弟子旬檀?
「三息之內不割角,我就先斷他一隻手!」
一把加持了符咒的匕首被丟了過來。
我變回人身,撿起匕首。
沈南淵哭的更大聲了,扭著身子要過來。
旬檀被吵的耳朵疼,乾脆斬斷了他的左手。
「快點,下次是右手了。」他催我。
「不行!那是綿綿的角!」沈南淵渾身疼的顫抖,執拗的說道。
我的眼裡燃起滔天怒火,龍鱗此起彼伏的顯現。
天空划過一道驚雷。
匕首剛切進龍角,他忽然張嘴咬住了旬檀的手腕。
旬檀吃痛,下意識反手把劍直接插進了他的心口。
劍尖從沈南淵後背透出三寸。
「沈南淵!」
我嘶吼著去抓他下滑的身體,卻被囚龍陣的金光灼傷了手。
旬檀捂著流血的手腕獰笑:「居然是條開了情志的龍!可惜喲,等我送你們一起去團聚!」
話音未落,一道白影閃電般竄過。
龍霏霏的毒牙精準刺入他腳踝。
旬檀臉色瞬間變得青黑,一口毒血噴出。
趁這間隙,我徹底顯現龍身,衝進了囚龍陣,前爪小心翼翼攏住沈南淵。
他心口的血窟窿不斷湧出鮮血,右手顫巍巍從懷裡掏出個油紙包。
「紅、果果。」沈南淵染血的手指捻起一顆朱紅靈果,固執地往我嘴邊送:「綿綿、吃。」
我低頭含住果子,眼淚砸在他蒼白的臉上。
「快出來!囚龍陣要爆炸了!」
龍霏霏在陣外急得直轉圈。
天空中撕開一道裂縫,龍爹巨大的龍首探進陣中,及時叼住我的後頸就往外拖。
我拚命想抓住沈南淵,卻只扯下半片染血的衣角。
「爹爹,沈南淵還在裡面!」
「他已經死了!命數如此,你不能干擾。」
龍爹見我掙扎不休,一尾巴拍暈了我。
爆炸聲響後,旬檀死在了自己布置的囚龍陣里。
醒來時我已在蛇族房間的榻上。
我娘正往我裂開的龍角上纏鮫綃,嘴裡不停數落:「一百多歲的小龍崽子,學人家玩生死戀!」
「我們龍族早的話,一百歲就可以當爹了!」
龍後在一旁削著靈果,順手塞了塊到我嘴裡。
「那你是沒人要嗎?怎麼三萬歲才成親?」
我娘專挑龍後的心窩子戳。
兩人一言不合,又吵了起來。
14
我吐出果核,繼續盯著往生鏡發獃。
原來,這叫情志啊?
我又找了五十年。
卻再沒有捕捉到商炎那一魄的蹤跡。
或許商炎的魂魄,早就在青陽宗散乾淨了。
沈南淵只是僥倖逃出來的唯一一魄。
時間匆匆。
天界最近出了件熱鬧事,說是歷劫的離曜帝君醒了。
一醒來就說自己丟了個孩子。
具體是什麼樣的孩子,他又說不清,只說很漂亮,背後有對小翅膀。
旁人都以為他在人間成了親,生了娃。
紛紛幫他找那孩子的轉世。
龍霏霏不想去湊這熱鬧, 陪著我去凡間散心。
結果這丫頭直接把我扛去了最熱鬧的花樓。
「這位郎君琴彈得可好!你摸摸這手, 比商炎的烤雞還嫩!」
她硬把個白衣少年往我懷裡塞。
我瞪著少年遞來的蜜汁雞腿,突然想起商炎塞給我的那三隻雞屎都沒料理乾淨的雞。
「姑娘怎麼哭了?可是雞腿太咸?」
少年慌了神。
「她這是喜極而泣!快喝!喝完我給你找十八個更俊的!」
龍霏霏又塞來一壺梨花釀。
窗欞突然被撞開。
廖玉風風火火闖進來,手裡畫卷唰地展開。
「你們看這孩子是不是有點眼熟?」
「蛇綿綿!」
半空炸響的聲音讓我失手打翻了酒壺。
抬頭只見雲霞間立著個熟悉的身影。
墨發玉冠, 額間一道霜花神印, 月白仙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離曜似笑非笑:「真是出息了, 還學會喝花酒?」
番外。
離曜帝君上門下聘那日,整個蛇族和龍族都震了三震。
龍後沖我娘擠眉弄眼:「瞧見沒?這才是老牛吃嫩草!十萬歲了, 瞧上我們綿綿這條嫩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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