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陳的,遇見事就躲,跑那麼快,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陳躍眉頭緊鎖,顯然也被沈故的話激出了幾分火氣。
但是陳躍也看出來了,我不想在這裡久留,就把火氣重新壓了回去,用力甩開沈故的手,大步跟上我的步子。
我們兩個人都不理沈故,讓沈故的臉越來越沉,沉得都快滴出水來。
以至於,當我和陳躍快要走出這家餐廳的時候,沈故會突然用力地猛拍了下桌子,引起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後,他咬著牙突然朝陳躍喊道:「姓陳的!」
「你跟許暮雨在一起,她有沒有告訴過你,她被人侵犯過啊?」
陳躍的身子一僵,而我的腳步驟然一頓,停在了原地。
在這一瞬間,這家餐廳里所有人的視線,似乎都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閉了閉眼睛,聽見身後傳來一陣竊竊私語的聲音,指尖微顫,極其用力地掐了下自己的掌心,努力忽略心臟處傳來的那股窒息感。
「她不敢告訴你是吧?」
沈故扯出一個嘲諷的笑容,一步步朝我們走來,直到走到我的面前。
「她不肯跟你說,那要不要我來告訴你這些細節?」
「畢竟你們都在一起了。」沈故在我面前站定,視線看向陳躍,滿是挑釁:「只是不知道,你聽完這些還會不會喜歡她!」
「閉上你的臭嘴!」陳躍渾身緊繃,雙手在身側攥緊拳頭,眼神死死地盯住沈故,好似只要沈故再說一句話,他就要一拳打到他的臉上。
沈故不怕反笑,又揚聲:「都是男人,誰不知道誰啊,你裝什麼?」
「那你就說來聽聽吧。」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打斷了沈故的嘲諷,也打斷了陳躍要出拳的動作。
沈故聽清了聲音,猛地扭頭看我,在看清我臉上冷靜的表情後,眼裡閃過一絲慌亂。
他臉上的表情有點掛不住,卻還是問我:「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我也忘得差不多了,既然你還記得那麼清楚,就說出來,讓我也聽聽吧。」我面無表情地重複了一遍。
話音落下,沈故臉上那副滑稽的表情立即僵在了臉上。
在這個時候,他似乎終於發現了,自己在用這些話來刺陳躍的時候,我這個當事人,就在他們的面前。
「許暮雨!」沈故說不出別的話,憋了許久,只憋出一句我的名字。
他慌了神,伸手要來拉我。
而我沉默著一直注視著他,直到沈故的手僵硬地停在了我皮膚前的位置。
「不是的,我不是那個意思。」
沈故臉色慘白地要解釋。
我不想聽解釋。
我只是問:「你不準備說出來了嗎?」
「我不會說的!」沈故毫不猶豫地大聲回答,聲音尖銳,好似在發什麼誓一樣,又急著補充了一句:「我怎麼可能說呢,你知道我的呀!」
「我根本不可能傷害你,我不是那個意思的!」
沈故越解釋越慌,整個人急得抓耳撓腮,慌得就快哭出來了。
而我沉默著看他發瘋,在抬腳離開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嘴唇微啟,只給沈故留下一句:「孬種。」
敢做不敢認,他沈故不是孬種是什麼?
我平靜地說完,轉身離開,在關上餐廳大門的時候,聽見餐廳里傳來一陣東西摔在地上的沉重悶聲。
06
從餐廳出來後,我呆呆仰著頭。
才發現,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下了小雨。
雨其實不大,只是毛毛細雨打在臉上,會帶來一些涼意。
我沒帶傘,嘆了口氣,準備冒雨跑去地鐵口。
只是在我剛準備往外沖的時候,胳膊突然被人拽住。
回頭去看,對上陳躍強裝鎮定的臉:「你去哪?」
「現在下雨天很危險,別一個人亂走,你想去哪裡,我陪你一起。」
「這種天氣不會有危險的。」我沉默著回他。
只是毛毛細雨而已,連颳風和閃電都沒有。
可陳躍不肯放手,依舊緊緊地抓住我的胳膊。
我擰了擰眉,還想跟他解釋,卻在看見陳躍慌張的表情,還有他抓著我的指尖忍不住微微顫抖的樣子時,我一頓。
我突然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陳躍好像是在擔心我出事。
發現這一點後,原本好不容易平復下的情緒驟然開始瘋漲。
我的心臟重重一跳,帶起一絲酸澀,牽連全身。
「我沒事。」我努力笑著跟他解釋:「我只是想跑去地鐵口,坐地鐵回家。」
陳躍皺著眉,狐疑的視線落在我的臉上,一副不信的樣子。
「我真沒事!」我掰著手,朝他安撫地笑笑,面色如常地解釋道:「他說的確實是事實,我沒什麼好生氣的。」
我無法否認,我在少年時期被人侵犯過的事實。
就像我無法否認,我和沈故也確確實實談過一場刻骨銘心的戀愛。
只是最後卻落得一個雞飛狗跳的收場,只剩下一地雞毛。
「往好的地方想。」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說:「至少我只是被侵犯了,不是被殺害了,這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不是嗎?」
陳躍被我的話驚得幾乎呆住,他大概也沒想到,我對這段悲慘的過往似乎沒有留下什麼陰影,甚至還能平靜地拿出來安慰別人。
「十八歲的時候,我可能會因為他當眾揭穿我的傷疤而羞愧得想要去死。」
「但是我現在二十八歲了。」
我解釋說:「我很清楚,發生那種事情,並不是我的錯。」
「真正應該羞愧到要去死的人,也不應該是我。」
其實,我只是有點不明白。
我停頓了一下,腦子裡沒由來地冒出了沈故的臉,用力地攥住了手。
我只是有點不明白,沈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了。
明明以前,沈故在我精神幾近崩潰的時候,也曾用力抓著我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耳邊堅定地說:「許暮雨,不是你的錯,我們不哭!」
可轉眼間,他就變成了剛才那副譏諷的嘴臉,當著所有人的面大聲喊道:「你知不知道,許暮雨被人侵犯過?」
我垂著眼眸,手無意識地摁在了抽疼的心臟上,試圖讓自己不那麼難受。
陳躍深深地看了我很久,臉上的表情很複雜。
良久,我才感覺他抓著我的手一點點地放開。
「你說的對!」陳躍聲音沙啞,但堅定地開口:「這不是你的錯,真正該死的另有其人!」
我回過神來,朝他眨眨眼睛。陳躍盯著我,喉結微動,隨後聲音沙啞地對我說:「我有點東西落在餐廳里了,我回去拿一下,你在這等我一下好嗎?」
07
我一頓,沒有反應過來,陳躍已經拔腿朝裡面跑了進去。
幾分鐘後,他頭髮和衣服有些凌亂,氣喘吁吁地拿著把傘出來,朝我揚起了一個大大的笑容說:「走吧,我送你回家!」
我覺得他把我送到地鐵就行了,沒必要一直送我回去。
因為我記得,我和陳躍他們家是相反的方向。
陳躍意外地很堅持。
我說不用的時候,他就嗯嗯地應上兩聲。
實際上人就這麼直愣愣地站在我身後,根本不帶動的。
我實在是拗不過他,也沒辦法,任由他一路把我送到了家門口。
人都在家門口了,我覺得不請他進來喝口茶,似乎有點說不過去。
剛開口問了他一句,陳躍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瞬間就紅了,撓著頭,結結巴巴地開口道:「那個,不如下次吧,我現在空著手,好像不太好。」
「啊?可我家就我一個人啊。」我沒明白他的腦迴路,默默出聲解釋。
結果不解釋還好,一解釋,陳躍的臉瞬間變得更紅了。
不論我怎麼邀請,他就是很固執地站在門口跟我說話,不敢進來,視線也不敢往裡面瞟。
我實在是沒辦法,只能去屋裡倒了杯水,讓他在門口喝了口水。
陳躍並沒有久待,他走了之後,我關上門,準備拿著杯子回廚房。
只是剛走了兩步,房門卻突然又被敲響。
「你漏了東西嗎?」我一邊問一邊打開門。
下一秒,我聽見頭頂傳來了一道熟悉的嘲諷聲。
「誰漏了東西?你的那個新的相好的?」
「怎麼,才認識多久,你就帶人回家了?」
沈故咬著牙,聲音輕浮,還帶著濃濃的羞辱意味。
「許暮雨,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怎麼這麼缺男人啊,幾天沒有男人就受不了了?」
我抬頭,在和沈故對上視線的下一秒,猛地伸手,用盡全力在他臉上重重地甩上一個巴掌!
沈故的頭被我打偏到一邊。
他垂著頭,用舌尖頂了頂自己發麻的臉頰,發出一聲莫名的笑。
08
我一句話都不想跟沈故多說,直接就要關門。
在大門被我用力關上的那一瞬間,沈故的手攔在了門框上,任由自己的手硬生生被門重重地夾了一下,隨即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就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沈故一個側身從門外強硬地擠了進來,極其用力地將我死死摟在懷裡,力道大得我骨頭都生疼,任憑我怎麼掙扎都不肯放手。
我忍不住罵了一句:「沈故,你瘋了吧!」
「是,我是瘋了!」沈故一把攥住我亂動的手,咬牙切齒地在我耳邊喊道:
「許暮雨,我他媽就是被你給逼瘋的!」
下一秒,他猛地俯下身來,以一種不容抗拒的兇狠姿態,用力地咬上我的唇!
霎時間,有濃郁的血腥味在我的唇齒間蔓延。
我瞪大眼睛,瘋狂掙紮起來。
可是沈故的力氣實在是太大了。
他真的像是一條瘋狗一樣,瘋狂地咬我的嘴唇,在嘗到我的血後,才好似恢復了點理智,又一點一點地用舌頭小心翼翼地去舔舐我的傷口,動作格外虔誠。
我疼得實在是受不了,找准機會,猛地用膝蓋用力地頂向他的敏感部位。
在沈故躲開的瞬間,我用力掙脫出他的束縛,隨後毫不猶豫將手裡的玻璃杯子重重地往他的頭上砸過去!
「啪」的一聲脆響之後,沈故身子搖晃著扶住了牆面。
他眉頭緊鎖,不敢置信地看向我,聲音顫抖地問:「你打我?」
回答沈故的是我咬著牙再一次舉起手裡的杯子,重重地砸中沈故腦袋的聲音。
兩次杯子砸中沈故的頭,我的杯子完好無損,沈故的額頭上卻冒出了血,順著他漂亮的額頭往下落,很快蔓延到了他的臉上。
也就在這個時候,我瞥見沈故的眼睛上有明顯的青紫痕跡,眼皮莫名一跳。
「許暮雨,你真他媽是好樣的!」
沈故摸了下自己額頭上的血,嗤笑一聲:「對我你都能下這麼重的手。」
「從我認識你的時候開始,你就是這個樣子!」
「冷心冷情的,好像不論我怎麼樣,你都無所謂!你都不在乎!」
他向我一步步逼近,額上的血還在往下淌,眼神通紅一片,死死地盯著我,聲音顫得不像樣子:「有時候我真的懷疑,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
「怎麼樣才算愛你?」我這次難得沒有逃避,也沒有後退。
我咬著牙,毫不畏懼地對上沈故泛紅的眼,一字一句地問他:「像你一樣,把我最深最痛的傷疤當著所有人的面揭露出來,這就是你的愛嗎?」
把我的傷口反覆撕扯,一次又一次地拿出來當談資。
一遍又一遍地看著我痛苦掙扎到無法入眠。
這就是沈故所謂的愛嗎?
「如果這就是你的愛,那我真的不想要!」
沈故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他用力地搖頭,急切地想要出聲解釋:「不是的。」
「我當時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看見你跟那個男的在一起,你又不肯理我,我真的很慌,我真的很嫉妒他,你知道嗎?」
沈故慌張地想抓著我解釋:「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把那件事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