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馬歌聲完整後續

「所以蕭衍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件事情與我無關，還是任由顏青玉去鬧，任由她把髒水潑到我身上，對嗎？」

侍從張了張嘴，有些不知所措。

掩飾般的轉移話題，打開了帶來的禮物。

一隻鑲有血石的鳳凰金簪。

我笑了一聲，從盒子裡拿出那支簪子，拿在手中把玩著。

「蕭衍不會不知道，這鳳簪的意義吧？」

說完便隨手扔回盒子裡，喊人送客。

沒想到第二天，蕭衍就親自找上了門。

「你究竟還要鬧多久，我也給你台階下了，總該懂事一點。」

面對他一上來的厲聲指責，我連眼皮都沒抬。

「殿下說笑了，卿卿不知自己鬧在何處。」

蕭衍被氣得臉色漲紅，伸手攥住了我的手腕。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默契，總該讓你相信我一回，不過是一個身份罷了，何必固執，我總也有我的苦衷。」

我突然間覺得有些可笑。

其實長久以來，我不是沒有想過蕭衍或許有苦衷，但無論如何，與顏青玉同房有孩子做不得假，他移情別戀的心做不了假。

「蕭衍，那是你的事情，別來用這個給我上枷鎖，我所求不過一生一世一雙人，你做不到，便就走吧。」

蕭衍的眼眶紅了幾分。

像是被氣的，又或者是些旁的情緒。

最終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句模稜兩可的話：

「你終究會原諒我所做的一切，會明白我的用意。」

但我終究不願意再深究了，因為我要啟程出嫁了。

9

達奇是個與我想像中截然不同的人。

那頭和中原人截然不同的小辮子，襯在白皙英挺的臉上，竟然出奇的好看。

他笑著接我下車，直接攥住了我的手。

「先熟悉一下吧我未來的王妃，我是邊塞的王子，達奇。」

我有些侷促，想抽回自己的手。

「男女授受不親。」

卻被他牢牢地抓著不放。

「我們這可沒有你們中原的那些繁文縟節，你是我即將過門的妻子，哪裡是普通男女。」

說完就拉著我去給所有人介紹，最後還總要加上一句：

「這是我的王妃，比想像中的要美，對不對？」

一整天下來，我竟出奇的沒有任何遠離家鄉的不適。

所有的壞情緒都被這樣的熱情帶走，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體貼入微的溫柔將我團團包裹。

婚期定在了春節後。

與此同時，陛下也終於在京城中宣布了封我為月和公主，賜婚邊塞達奇王子。

京中所有人都震驚了。

侯父來信中說，蕭衍像是瘋了一樣連夜進宮，跪在陛下寢殿外一夜，求他收回成命。

陛下被他氣壞了，第一次責罰了蕭衍二十長鞭，直打得他皮開肉綻。

我合上信，並沒往心裡去。

窗台上趴著的那張笑臉已經等待不耐煩了。

「今日我帶你去策馬，可好？」

我起身攏了攏身上的長袍，將手主動遞給了他。

10

日子一日日地過，平和而順遂。

邊塞苦寒，我卻被照顧得很好，沒有半點不適。

達奇是個明媚善良的人，讓人很輕易地便能放下戒心，心生好感。

他妥貼地關注著我的一言一行，珍惜我的一顰一笑。

我漸漸地開始忘記了過去的一切，也很少會再想起蕭衍了。

所以在一天深夜，被他從營帳中擄走的時候，我震驚的都忘了喊救命。

蕭衍帶著我策馬一路狂奔，直到幾百里外的一處荒村才終於停下來。

我看著隱沒在不遠處密林里的蕭家軍，心漸漸沉了下來。

我用盡力氣，一巴掌甩在了蕭衍的臉上，打得他整張臉都偏離了出去，好半晌都沒回過神。

「你瘋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邊塞國分裂，好不容易才穩住的局面，你公然搶了他們的王子妃，意欲再次開戰嗎？！」

蕭衍陰鷙的眸底滿是癲狂，他倏地笑了，伸手將我死死地摟在懷中。

「我的確是瘋了，卿卿這麼不乖，我不過是想要早一點成就宏圖，你為什麼就不能等一等我呢？」

我拚命掙扎，卻始終徒勞無功。

只得認命地卸了力道，麻木的盯著他，一字一頓：

「我不是不等，而是不屑。」

蕭衍怔了一瞬，隨即便問：

「你知道我想要做什麼？」

我撇開視線，冷冷地看向密林深處的星火點點。

「你不是一個色令智昏的草包，況且顏青玉雖美，卻全不到傾國傾城的地步，你一次次失心瘋似的為她做盡了荒唐事，我知道這絕不是你的本意。」

蕭衍聞言，眼眶中驀地生出許多光亮，那種期待著的目光灼熱，讓人渾身都不自在。

「那卿卿，你能不能原諒我，給我一次機會，我只差一丁點就成功了，可你卻走了，你知道我是放棄了所有計劃才不顧一切來找你的。」

我有些恍惚。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被心心念念的蕭衍抱著，成為如此難熬的一件事。

蕭衍一字字地陳述里，基本還原了與我猜測中大差不多的事實。

顏青玉是敵國姦細，她的任務便是離間我朝權力核心。

蕭衍將計就計，與她周旋了許久，給她造成了昏聵無度的假象。

而我，則是這場計劃中，最大的絆腳石。

如果換作以前，我可能真的會原諒他。

可如今，我無法欺騙自己。

「蕭衍，你計劃的再周密，苦衷再大義，都無法掩蓋你的確背棄了我們之間的承諾，你的確與他人有了孩子，不是嗎？」

「你明明可以處理得更好，卻害怕自己建功立業的機會被破壞，所以才不惜真的害我名譽掃地。」

我字字句句如同誅心，卻誅的是自己的心。

蕭衍拚命地搖著頭，妄圖解釋他仍愛我的心。

我卻再也不想聽下去。

「別糟蹋愛這個字了，權力和建功在你心裡比什麼都重要，我也只是你演戲的工具。」

11

蕭衍把我困在了軍營，等待機會要帶我回去。

達奇帶兵追了出來，兩軍在覆蓋著白雪的山谷間對峙。

邊塞的紅綢漫天飛舞，扭轉出妖嬈的姿態。

我拚命地喊著達奇的名字：「達奇，救我！」

蕭衍的眼眶中滿是肅殺的嗜血，他猙獰的目光中滿是不可置信。

「卿卿，你是我的妻，你才認識他多久？」

我並不為所動，神情冰冷。

「蕭衍，我只是被你計劃中排除在外的可憐棋子，你何時當我為妻了？」

那些真是承受的凌辱做不得假，那些痛苦的日子做不得假。

即便蕭衍有千千萬萬的理由，他都毫不猶豫地背棄了我。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可青梅樹早就被砍斷了。

達奇揮劍指向了蕭衍，氣勢凌厲：「現在放開我的王妃，我可以既往不咎，否則的話若我邊塞與你們的敵國結盟，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蕭衍像瘋了一樣，不肯停手。

死死地抱住了我下令手下將士殺出包圍。

刀劍的寒影紛繁閃過，眼見著兩國的戰火不可避免。

我抽出懷中的牛刀，朝著蕭衍的腹部刺了出去。

那是達奇給我的見面禮。

蕭衍不可置信的低下頭，茫然地看向我。

「卿卿，為什麼啊？」

這個問題，我也問過。

他急著帶顏青玉離開，沒有回答我。

我用力的推開蕭衍，翻身跳下了他的馬背，拼了命的跑向達奇。

我是陛下下旨和親的公主，我必須回到我的王子身邊。

蕭衍的近衛們驚叫著救護自己的主子。

我回頭剛好看到他從馬上倒了下來，有殷紅的鮮血滴落。

達奇持劍逼退周圍的士兵，迎面將我抱進懷裡。

摸著他冰冷的鎧甲，我的心卻出奇的安定下來。

變故就是在這一刻發生的。

顏青玉騎著馬衝進了人群中，直直地朝著蕭衍飛撲而去。

她曾是蕭衍護著的女人，近衛們不敢強硬阻攔，但發現不對勁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顏青玉從懷中抽出一把軟劍，朝著蕭衍的雙腿砍了下去。

蕭衍本能的抵禦，卻剛好讓劍刃輕易地劃開了他的腳筋。

鮮血四濺，周遭一片混亂。

無數的長劍紛紛刺向顏青玉，頃刻間她就變成了一隻刺蝟。

我跟達奇面面相覷，有些難以接受眼前的所有變故。

顏青玉悽厲的慘笑聲響徹山谷。

「蕭衍，我真心想跟你在一起，你卻設計弄掉了我的孩子，我便也要你付出代價，雖不能親手殺了你，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但你也終究不能如願，你永遠得不到你真正想要的。」

說完，便徹底沒有了氣息。

我張了張嘴，有些無語。

明明是個姦細，竟然真的愛上了對手。

12

達奇給我披上裘皮，同我一起看向被斷了腳筋奄奄一息的蕭衍。

他拚命地朝我伸出手，努力地喊著我的名字：

「卿卿，我錯了，求求你回來。」

我隔著風，對他搖了搖頭。

蕭衍仍不死心，任由手下人如何拉扯也不肯離開。

他從懷裡掏出那支鳳簪，用力地朝我晃動著：

「卿卿，我從未背棄我們的承諾，從未停止愛你，也只把你當作我的妻子，我本想一切結束後再跟你說明，恢復你明媒正娶的身份的。」

我並不感動。

只覺得噁心。

挽住達奇的手，準備離開。

「蕭衍，你不過是在權衡利弊後，選擇了犧牲我罷了，別講得那麼深情。」

身後，蕭衍哭得慘烈。

一遍遍喊著我的名字，仿佛真的如此深情。

陛下得到消息後震怒，派人把蕭衍押了回去，軟禁在了三皇子府。

他的雙腳廢了，太子的人選終究換了人。

每每有不少書信傳遞過來，都被我隨手扔進了篝火里。

達奇高高地坐在馬背上，朝我伸出了手：

「卿卿，按照你的喜歡，我也著人布置了新春的燈會，你可要去看？」

我笑著搭上自己的手，被一股大力扯上馬背。

踏馬歌聲遠去，留下一地雪印。

我迎著太陽，笑容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