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微本就是我的未婚妻,你該慶幸你們家與沈氏沾親帶故,否則我一定將你千刀萬剮!」
寧昀怯懦片刻,他雖喜歡宋時微,可對於這個狀元表哥,他向來還是畏懼萬分的。
父母的把柄在他手裡,自己也沒個一官半職,怎麼爭得過。
他最終不甘的走了。
「既如此,還望表哥好好照顧她。」
我在內室聽見寧昀這樣輕易就妥協了,心中難掩失落。
轉念想想,這對於寧昀來說,的確是個更好的選擇。
沈觀才智過人,發現了三王爺謀反之事,助聖上平了內亂,如今連升三級,越發風光。
寧昀只是商賈之子,又怎能與他抗衡。
我正在沉思,沈觀推開暗門,走了進來。
他眸色晦暗,「他走了,你很傷心?」
見我沉默,他微微傾身,將我們之間的距離無限拉近。
那目光銳利無比,帶著一種要將我徹底洞穿的力度,直直地刺入我躲閃的眼中。
「抬頭看著我,答應我的事,還記得嗎?」
「他如此懦弱,並非良人。」
沈觀聲音低沉了幾分,帶著一種危險的徵兆。
我只覺得一股寒意從尾椎升起,卻被他的雙手釘在原地,避無可避。
鋪天蓋地的吻席捲而來。
他顫抖的眼睫掃過我的臉,唇瓣相貼的片刻,眸中閃過失而復得的驚喜。
冷冽的氣息纏繞住全身,那隻常年握筆的手,修長有力。
指腹薄繭掠過皮膚,每一次動作,都帶起深入骨髓的癢意和羞恥。
「我和他,誰更能讓你高興?」
「他也碰過這裡嗎,說話。」
沈觀不厭其煩的問我,遲遲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我惱羞成怒,氣息紊亂道,「你到底、想怎樣?再囉嗦就滾!」
指尖頓住,隨著他一個挺身,頓覺靈魂深處猛然震顫。
也不知過了多少個時辰。
直到雀鳥掠過低空,一束皎潔的月光,落在沈觀臉上。
挺鼻薄唇,經過情慾薰染後的容顏,好看得如九天之上的神君。
這麼好看的人,心怎麼會這麼黑呢?
他的動作太過熟練,於我而言,歡愉多過痛苦。
我有些好奇,「你從前和別的女子有過?」
他惱了,「沒有!」
耳尖卻染上胭脂的顏色。
沈觀忐忑地凝視我,將我緊緊擁入懷中。
他以為我會痛哭流涕,會鬧著要撞牆以死抗爭。
我又不傻,反正木已成舟,何苦自己找不痛快。
19
我並沒有在暗室里待太久。
三日後醒來時,沈觀不知所蹤,嗆人的濃煙湧入呼吸。
莫不是誰要殺我滅口?
我四處尋找機關,暗罵沈觀害慘了我。
好不容易打開暗門,我看見無數兵士站在門外,為首的人高呼:
「活捉沈觀家眷,三王爺重重有賞!」
三王爺不是已經在大牢里,等待問斬了嗎?
我拔腿就跑,慌亂中有人策馬而來,摟住我的腰肢往上狠狠一帶。
熟悉的檀香氣息,馬蹄聲踏過屍山血海,向郊外奔去。
我死死抱住他,唯恐交代了小命在此處。
身後追兵窮追不捨,眼前銀光閃過,雪亮的刀尖朝我劈過來!
「低頭!」
沈觀一手將我護住,一手抽出長劍格擋,滾燙的鮮血噴濺到臉上,我嚇得死死捂住嘴。
不知趕了多久的路,闖入一片山林中,蟲鳴四起。
馬兒力竭,沈觀將我抱下馬,用打火石點燃枯枝,找到一個廢棄的山洞。
終於獲得片刻安全,我忙問道:
「京中怎麼了?怎的有人殺到你家來了?」
「三王爺聯絡私兵造反,垂死掙扎。
「聖上早有察覺,派禁軍護送我父母去了皇覺寺,可他們不知道暗室內還有人。京中亂作一團,我一得知此事便快馬趕了回來,好在你沒事——
「對不起。」
他一把抱住我,氣息紊亂,似乎極為後怕。
手心有濕熱的液體,我驚詫,「你受傷了?」
「不礙事,死不了,再讓我抱一會兒。」
我推開他,解開外袍,借著皎潔的月光,看到了貫穿他右手的一道刀痕。
傷口觸目驚心,正源源不斷的往外冒血。
方才……是他為我擋了刀。
我鼻腔一酸,忙撕下裙角的布條,纏繞止血。
沈觀見我哭,有些慌亂的用指腹拭去我的眼淚。
「不痛,我沒事。」
好在山洞裡有泉眼,我細心清洗他手臂的傷口,借著月光,我看到了沈觀背上還有數道傷痕,不過顯然有段日子裡,傷口已經癒合,只是看著還是很嚇人。
「這是怎麼弄的,你不是文官嗎,也上過戰場?」
「當日你苦苦痴纏,我也動搖了,想著以你當時的身份,嫁我恐怕困難。我便去大理寺查了你父親的案子,想為你恢復身份,誰知牽扯出謀反案來。
「我奉聖諭去嶺南暗中查訪,這些傷,便是被他們追殺時留下的。」
我直起身,錯愕道,「我父親沉冤得雪,是因為你?」
他颳了刮我的鼻子,「不是我,還有誰去管這些陳年舊事。
「可惜我一回來便看見你嫁了旁人,你可知我有多痛苦?時微,不要再想別人了,以後你眼裡只有我一個,好不好?」
一時間我心裡的那些怨憤消散了大半,莫名自責。
「還疼麼?」
「你親一親,就不疼了。」
他扼住我的下巴,眼神在跳動的火苗里,變得炙熱而明亮。
「你的傷口還沒好,等我們——」
他卻含住了我的舌尖,一路啄吻著往下。
「坐上來……」
月色中我們放下防備,抵死纏綿。
叛亂平定後,沈家炸開了鍋,竟比我拿著婚書來打秋風那日更加熱鬧。
因為沈觀對眾人宣告要娶我。
我不知道沈觀是如何交涉的,總之折騰了好幾日。
我那日分明是被沈觀所救,在那些下人口中,卻成了他的救命恩人。
聽說他還挨了家法,最後昏厥過去。
以我對他的了解,多半是裝的。
果然,事情定下以後,沈觀便神采奕奕的帶我去買喜歡的衣料和脂粉,準備五日後的大婚。
五日之後,我滿腹狐疑的登上花轎。
婚禮盛大隆重,連轎子也比頭一次大上許多。
我知道沈觀性子驕傲,他就是要證明自己樣樣都比寧昀強。
拜堂時,鑼鼓齊鳴間,我看見了寧昀。
他挽著一位容顏嬌媚的女子,那女子的腹部微微隆起,似乎已經有了身孕。
我心中釋懷,聽沈觀說, 寧昀從他書房回去那日後,消沉了幾天,日日宿醉花樓, 一擲千金買下花魁娘子初夜。
卻惹上一樁風月。
花魁有了身孕在寧宅外吵鬧不休, 寧家顏面無光,只好另找了個舉人家的女兒先與寧昀成親,而後讓花魁娘子進了門做妾。
見他左擁右抱,倒是享齊人之福的模樣。
目光交接處,我看見寧昀清澈的眼眸里湧起淡淡悵惘。
終究是, 有緣無份。
下一刻, 一股力道拉著我向前傾,沈觀冷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專心些,拜堂了。」
拜過天地,父母, 我們牽著大紅的喜花, 朝對方俯身。
四目相對,沈觀黑眸中似揉碎萬點星光。
陰差陽錯的, 我們的名字,終究還是出現在了同一張婚書上。
在暗室那段日子, 沈觀發現宋時微總是拿著那塊定情玉佩出神。
難道她還對那樁錯誤的婚事還心存念想!
他怒不可遏, 決心要將別人的痕跡, 從她的身上、到心裡, 都徹底清除乾淨。
沈觀給了花魁重金,和一張她永遠得不到的身契。
「只讓要那位公子成為你的入幕之賓,這些, 都歸你。」
後來他們便遇上了叛軍, 那一刀明明可以躲過的, 沈觀不知哪根筋不對,硬是用手擋了一下。
山洞中宋時微當即心疼落淚,他頓覺自己的謀算沒錯。
他刻意提及自己為他父親恢復名譽之事, 露出更多舊傷。
果然讓宋時微感動不已, 不再抗拒與他歡好, 溫柔小意,生怕碰到他的傷口。
慾海沉淪之時, 沈觀想,他要宋時微的感激, 愧疚,心疼——
什麼都好,只要能讓她永遠留在自己身邊。
後來回到京城, 那花魁成功登堂入室,按照他的意思, 在婚禮那日刻意和寧昀一起出現。
拜堂之時, 沈觀密切注視著宋時微。
見她看向寧昀的目光坦然,像是在看一個與自己無關的人, 他這才放下懸著的一顆心。
他和宋時微,從來都是一種人,宋時微騙他,是為了錢;
而他騙宋時微, 是為了她的心。
他們天生一對,天作之合,就該永生永世糾纏在一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