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寫話本完整後續

宋清川打斷了我的遐想。

他很是委屈：「拔箭的時候，臣疼得以為自己要死了，臨死前唯一的願望便是見你。奈何楊姑娘說你已歇下，讓臣不要打擾你的好事。」

「臣當時心如死灰、毫無生還之念，幸虧御醫妙手回春，臣僥倖撿回半條命罷了。長公主不必責怪楊姑娘，她定是不知臣已是命懸一線。」

他說得可憐，我忍不住看了眼他的胸膛。

「你剛剛抱了本宮，可曾扯到傷口？」

說時遲，那時快。

宋清川一把扯開他的衣領：「公主替臣看看。」

白皙的肌膚上，一處可怖的傷口格外醒目。

還有幾道淺淺的疤痕，遍布在他起起伏伏的胸間。

我摸了摸凸起的地方，突然有些心疼他。

10

宋清川並非是文官出身，他的父親本是威名遠揚的驃騎大將軍，十歲的他便提著一桿銀槍上了戰場。

十二歲那年，宋將軍不慎入了敵方的圈套，彈盡糧絕之際仍然不願投降，悲壯地戰死於遲來的宋清川面前。

他的母親不久後鬱鬱而終，宋清川由此變得冷酷無情。

先帝忌憚他手中的兵權，他便主動上交了虎符。

宋清川從七品小官做起，一步步官拜一品。

成為丞相的那年，他只有十八歲。

不怪先帝那樣忌憚他，宋清川若是願意，他大可以殺了我和洛潯，自己光明正大地坐上龍椅。

但他沒有。

先帝的葬禮上，洛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我也跟著假惺惺地掉了幾滴淚。

畢竟十八歲的宋清川看起來像個來自地獄的黑羅剎，被他瞪上一眼便會渾身發抖、雙腿發軟。

我裝作傻白甜，仰起頭問道：「哥哥，你不會不管我和阿弟的對嗎？」

「我已經沒有爹爹和娘親了，你可以成為我和阿弟的家人嗎？」

渾身肅殺的他慢慢溫和下來，他摸了摸我的腦袋。

眼中既有疑慮，也有掙扎。

我咬了咬牙，抱住他的大腿。

「哥哥，你不喜歡阿楹嗎？阿楹很乖很聽話的，我給你當妹妹好不好。以後，每年的除夕我們都一起過。」

伴隨著洛潯的哭聲，宋清川的眼中終究淡了殺戮。

他彎腰抱起我，點了點我的鼻頭。

「人小鬼大。」

曾經的我以為，我可以是他的妹妹，可以是他的學生，可以是他的政敵，但不可以是他的妻子。

但今時不同往日，看著傷痕累累的他，我的心莫名疼了一下。

許是沒有在意過他的往事，驀然回憶起來時，我忽然有些理解他為什麼喜歡我了。

那是洛潯登基的第一年，我悄悄到了丞相府。

府中冷冷清清的，連盞紅燈籠都沒有掛。

我穿得像個年畫娃娃一樣，悄聲喚了他一聲：「哥哥，新年快樂！」

他一邊擰眉，一邊給了我一個紅封。

「長公主，隔牆有耳。哥哥二字，莫要再叫了。」

我開心地收下，毫不在意：「我懂，我只在私底下這麼叫你。」

他又親昵地摸了摸我的腦袋，應該是真的把我當作妹妹了。

我如釋重負。

轉頭讓先帝留給我的一隊人馬出了京，隱姓埋名住在附近的村落中。

宋清川生性多疑，三百人的規模藏在京中著實不安全。

統領顧慕不放心：「長公主，宋清川狼子野心，還是讓臣去殺了他吧。」

「不可，你除掉一個宋清川，還會有下一個宋清川。潯兒年幼，根基不穩。若是沒有他的扶持，諸地藩王早已蠢蠢欲動。」

「顧統領，本宮對宋清川有信心。他不會反的，起碼這幾年他不會。」

洛潯只有六歲，對他造不成威脅。

就算他要反，也不會在這個時候。

一晃十年過去，宋清川依舊沒有反意。

但顧慕按捺不住了。

不出意料的話，行刺是他搞出的名堂。

從始至終，他要殺的只是宋清川。

可惜，他低估了宋清川的武功。

沒能一擊即中的話，怕是還會有下一次。

11

這麼看來，反倒是未央宮最安全。

宮外不安全，有密道的乾清宮也不安全。

但顧慕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隨隨便便擅闖我的寢宮。

我替他攏上衣襟，撇過頭漫不經心。

「你且在未央宮住下吧。」

「周太傅覺得你跟潯兒關係匪淺，正好以此打消他的疑慮。」

他面上不顯：「嗯，臣恭敬不如從命。」

實則，心裡樂開了花。

【夫人終於準備輕薄我了！(踢走其他小狗)(跑到面前搖尾巴)(又有其他小狗來)(和其他小狗打架)(踢走其他小狗)(滿身傷痕搖尾巴)】

【我的避火圖呢！我要溫故而知新！】

【嘿嘿嘿，我定要讓夫人知道我的厲害！】

他能不能收起腦子裡的黃色廢料？

哪裡還有什麼避火圖，不是都被他燒掉了嗎？

莫非，他藏了一些最經典的……

果不其然。

他暗自竊喜：【幸虧夫人最喜愛的那幾本被我藏起來了，我讓凈思偷偷給我送過來。】

男人，只會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

【還有觀山先生的話本子，這個也不能忘。】

【上面的幾幅配圖，甚有情趣。】

？？？

我，我就是隨手畫的！

默默吩咐採薇，往他的茶水中加了兩包蒙汗藥，我拿著令牌出宮去尋顧慕。

「公主，顧統領在瀟湘館等您。」

嘖嘖嘖。

他還挺會藏的。

聽說我一出生，顧慕便跟在我的身邊。

他是先帝派給我的暗衛，對我從來都是言聽計從。

但他刺殺宋清川一事並沒有向我表明。

一襲白衣的他長得玉樹臨風，他跟宋清川一般大，卻未曾娶妻生子。

「顧統領，你私自潛入京城，該當何罪。」

「是屬下失職，未能將宋賊一舉殲滅。」

「本宮何時命令你殺他了！你連本宮的話都不聽，本宮還要這塊令牌做什麼！」

把那塊令牌扔在他的面前，我第一次向他發了火。

他卻毫無畏懼：「公主莫不是忘了，他宋清川殺過你。雖然你僥倖活了下來，卻將前塵往事都忘了。你還眼巴巴地認賊作哥，屬下忍了十年，實在忍不下去了。」

「明明公主曾經最喜歡屬下，還說長大了要讓屬下當你的駙馬。你卻為了他，疏遠屬下，不信任屬下，對此事閉口不談。而如今，你還要嫁給他。」

啊？

我穿越過來的時候，難道正是宋清川殺原主的時候？

但他怎會屑於跟一個孩子計較？

我冷靜道：「本宮確實忘了許多的事，你說宋清川殺過本宮，有何證據？」

「證據就是公主的左耳後有一個月牙形狀的疤，是公主被宋清川從二樓推下去時，不慎磕到了石頭而留下的。」

我下意識摸了一下左耳，採薇說是我在幼時貪玩摔的，怎麼跟宋清川扯上了關係？

顧慕軟了聲：「屬下不怪公主辜負了屬下，唯願往後餘生都能伴在公主的身側，哪怕是以侍衛或是面首的名義。」

我內疚了。

畢竟他跟了我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況且，顧慕長得還算英俊。

正欲答應他時，宋清川冷不丁推開門。

12

「不好意思，臣這人善妒，容不下其他人。」

「誰敢爬上長公主的床，來一個臣便殺一個，來兩個臣便殺一雙。」

他的臉陰沉得可怕，心裡卻是在嚎啕大哭。

【嗚嗚嗚，顧慕這個老東西，比我還大三個月呢。他憑什麼覬覦我的夫人，臉都不要了！】

【想陪著夫人一輩子是吧？老子今晚就把他閹了！】

【嗚嗚嗚，當初我不是有意推夫人的！夫人快問我為什麼！】

為了顧慕下半輩子的幸福，我朝宋清川走去，故意跌進他的身前。

「先生，本宮的腳好像又扭到了。」

他冷著臉抱起我，吩咐手下將顧慕關起來。

我開口求情：「本宮對顧統領只有兄妹之情，還望丞相莫要吃醋，也不要濫殺無辜。」

他皮笑肉不笑：「長公主的哥哥真多。」

【嗚嗚嗚，夫人是在跟我解釋嗎？我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待嫁夫！】

等到上了馬車，我不禁疑惑。

「先生怎麼知道本宮在瀟湘館？」

宋清川不疾不徐：「臣不愛喝普洱，是以沒喝採薇姑娘泡的茶。」

我瞪了採薇一眼。

她怎麼連宋清川不愛喝普洱都不知道？

「公主，是你跟奴婢說宋丞相愛喝普洱的。」

是嗎……

嗯，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

我就是記得我的領導喜歡喝普洱，想著宋清川也是一把年紀了，應該也會喜歡的。

我訕訕一笑：「是本宮記錯了。」

趁他發難之前，我先倒打一耙。

「顧慕說本宮的這道疤是拜你所賜，先生不準備同本宮解釋解釋嗎？」

宋清川撫上那道疤痕，輕輕嘆了口氣。

「是臣的錯，把你當成刺客，手中沒輕沒重的。公主要殺要剮，臣悉聽尊便。」

就這麼簡單？

我怎麼不信呢？

豎起耳朵，我聽到了不一樣的真相。

先帝見宋清川日漸勢大，教唆原主給他送了一盤有毒的糕點。

誰能提防一個只有十歲的孩子，宋清川也不例外。

他吃了一口便覺出不對勁，運功逼毒時不小心將拿著匕首準備給他一刀的原主震出屋外。

被石頭磕到腦袋的原主就在那時死了，但意外穿越過來的我又讓她活了。

宋清川知道我是受命於人，懶得跟我一個孩子計較。

但此事落到顧慕的眼中，便成了他對我這個孩子痛下殺手，是意圖謀反的前兆。

怪不得這些年裡，顧慕一直攛掇我殺了宋清川，合著是有這麼一段烏龍的往事。

但論起原主的離世，不管是先帝，還是宋清川，亦或是她自己，都有一定的責任。

但我不是原主，她的死跟我沒有關係。

她的悲劇源於先帝的猜忌，宋清川頂多是正當防衛。

放在現代來看，也是無罪釋放的。

但經歷了那麼一遭，宋清川還能對我放下芥蒂，看來他是真的喜歡我。

思及此，我紅著臉親了親他的臉頰。

【砰！砰！砰！】

是他的心裡在放煙花。

「先前的事本宮全都忘了，雖說先生不計前嫌，但本宮還是想向你賠個不是。」

「無妨，你嫁給臣便是最好的賠罪禮物。」

這個禮物，我覺得他可以緩緩再要。

13

「本宮不喜歡小孩。」

「臣答應過你的，不生便是不生，臣連男子服用的避子湯都買好了。」

Firstblood.

「本宮三心二意慣了，喜歡的男子如過江之鯽。」

「公主喜歡歸喜歡，不要帶進長公主都便好。若是你非要帶，也可以。將他們凈身了再進來，顧統領可要當第一個？」

Doublekill.

「而且，本宮怕疼。那方面，應該滿足不了先生。」

「不疼的招數，臣也是會的。」

Triblekill.

宋清川是非我不可嗎？

「你為什麼喜歡本宮？本宮比你小了十歲，與你年紀相仿的女子多了去了。」

他的身邊從不缺女人，只要他願意，多的是美人伺候他。

可是，據我所知，他連個通房都沒有。

不會是不行吧。

狐疑地看了眼那個地方，宋清川一把將我抱到腿上。

「長公主，既然好奇的話，何不在大婚之夜一探究竟？」

我脫口而出：「今晚不行嗎？」

作為一個來自21世紀的少女，我可沒有那麼封建古板。

起碼宋清川要臉蛋有臉蛋、要身材有身材、要清白有清白，我不吃虧。

「長公主是以什麼身份要對臣行周公之禮。」

我思忖片刻：「自然是本宮的未婚夫，但先生能不能轉正，還要看你能不能讓本宮滿意。」

他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眼神，仿佛恨不得把我就地正法。

「臣定當竭盡全力。」

話音剛落，馬車外傳來打鬥聲。

掀起帘子一看，竟是顧慕和他的手下。

「公主，屬下送您回宮。」

我面容嚴肅：「顧統領，你這是何意？」

宋清川帶的人並不多，儼然已是落了下風。

「屬下奉先帝遺詔，剷除亂臣賊子。公主狠不下心的事，便由屬下來做吧。」

「胡鬧！」

我高聲呵斥他：「宋清川是本宮的駙馬，難不成你要殺了本宮的丈夫？誰給你的膽子，給本宮滾出京城！」

宋清川很是感動，握緊我的雙手。

【嗚嗚嗚，夫人對我這麼好，命都給她！】

顧慕殺紅了眼，怒吼道：

「是你！你說過讓我保護你一輩子的！你說過長大了要嫁給我！你為什麼言而無信，為什麼！」

「你不是最恨宋清川嗎？不是巴不得他死嗎？公主，你怎麼變了？變得我都不認識你了！」

他的質問讓我啞口無言。

因為我不是真正的洛楹。

「對不起，是本宮都忘了。」

「顧慕，把劍放下，本宮可以保你們後半輩子生活無虞。」

他仰天大笑，看我的眼神不再溫柔。

「我有先帝的遺詔，就算將宋清川五馬分屍，陛下也不能怪罪於我。」

顧慕劈開馬車，宋清川抱著我滾落。

他把脖頸上的玉佩塞給我，認真道：「阿楹，若是我死了，別為我守寡。但你若是要嫁人，能不能到我的墳頭說一聲？我在天上替你看著，他休想欺負一分一毫。」

我抓住他的衣袖，眼眶沁出淚花。

「宋清川，我不許你死。」

「聽到沒有？」

「我問你聽到沒有？」

他給我擦了擦淚，眼中帶著決絕：「聽到了。」

14

繁華的街道上，百姓們紛紛逃竄。

我混在人群中，堅定地往皇宮跑去。

宋清川，你等等我，我去搬救兵。

從密道闖進洛潯的寢宮，正要歇下的他突然小鹿亂撞。

【皇姐，斯哈！】

他急忙問道：「皇姐，你怎麼來了？」

「宋清川有危險，快調御林軍救他。」

他竟然有一絲為難。

「皇姐，御林軍是保護皇宮的，不能調。」

「那還有金吾衛、羽林衛，你借姐姐五百人便好。」

洛潯沉默了。

「顧慕的手上有父皇的遺詔，朕不能不聽父皇的囑託，要不然朕就要背上不孝不敬的罪名。」

「那晚，朕已經救過他一次了。這一次，要麼顧慕死，要麼他亡。朕早就提醒過他了，是他不聽，非要出宮的。」

我憤怒地扇了他一巴掌。

「啪！」

「難道父皇的話就是對的了嗎！宋清川從未有過謀逆之心，反而對你我多加照拂。若非他坐鎮京城，我們早就被那些野心勃勃的藩王生吞活剝了！」

「洛潯，周太傅教你的禮義廉恥，你都忘了嗎？宋清川是你的恩師，是你的肱股之臣，更是你未來的姐夫。我最後問你一次，你救不救他！」

他還是沉默。

我開始不認識眼前的洛潯了。

這就是生在帝王家的無奈和狠心嗎？

「好，你不救我救。從今往後，我不是你的姐姐，我跟你恩斷義絕。」

從密道出了宮，我策馬去了長公主府。

是我病急亂投醫，忘了我還有三百府兵。

雖然比不上顧慕那幫人武功高強，但也能勉勉強強救下宋清川。

長長的街道上，不知不覺中，竟只剩下宋清川和顧慕。

兩人的身上皆是鮮血淋漓，一個體力不支地撐著劍，一個捂著胸口靠在牆上。

顧慕紅著眼看向我，突然朝著我刺來。

包括在我之內，誰都沒有反應過來。

唯有宋清川，毫不猶豫地擋在我的跟前。

「宋清川！」

與此同時，他的刀狠狠扎進顧慕的胸膛。

「不要！」

顧慕粲然一笑：「屬下終究是輸了。」

他轟然倒地。

宋清川亦是闔上了雙眸。

是夜，長公主府燈火通明。

下人們進進出出，端出一盆接著一盆的血水。

採薇握著我的手，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宋丞相福大命大，定能逃過此劫。」

我哆哆嗦嗦著，目光空洞。

「顧慕死了，他的手下死了。宋清川是不是也會死，他流了那麼多的血，而且他的傷還沒有痊癒。」

「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出宮的，不該答應父皇除掉宋清川，不該沒有察覺到顧慕對我的感情。」

「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就不該來到這個世上。」

採薇哽咽：「怎麼會呢？在奴婢的心中，你就是最好的公主。」

「可我不是你的公主！」

我崩潰了。

若是宋清川死了，我不知道我會怎麼發瘋。

當他倒在我的懷中那刻，我終於意識到我的心在痛。

原來我喜歡宋清川，從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歡了。

喜歡他摸我的腦袋，喜歡他只教我琴棋書畫，喜歡他為了我不顧生命，喜歡他因為別的男人而吃的醋。

或許，從第一次見到他時，我便對他一見鍾情了。

因為我不是十歲的女娃娃，我有著活了二十四歲的靈魂。

18

採薇也跟著哭了起來。

「你是！」

「原來的公主對奴婢非打即罵，奴婢整日戰戰兢兢過活。每次被她拿滾燙的茶水潑到身上，奴婢總想投井自盡。與其被她折磨一輩子，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直到你來了，你不再朝奴婢發火，反而把奴婢當作姐妹一樣。奴婢的內心既是欣喜，又是惶恐，生怕原來的她又會回來。公主，你不要再自責了，這都不是你的錯。」

我和她抱頭痛哭。

既然採薇知道我不是原本的洛楹，那麼宋清川和洛潯發現了嗎？

「皇姐，這是西域進貢的天山雪蓮，聽說有起死回生之效。」

洛潯捧著盒子，我抬眸看向他，他竟已高出我半個頭。

「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