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落完整後續

大周最得寵的公主顏夕月為國去西戎和親。

而我作為公主顏夕月的婢女，伴她左右。

憐她穿著薄紗裙當眾跳舞。

助她擺脫後宮無止境的爭鬥。

想不到的是，她為了爭寵竟把我送到了西戎王的床榻上。

1

錢塘的梨花開了，來自故鄉的家書上寫著。

此時的我正懶洋洋地倚在敵國後宮的樓亭上，三月春日細碎的陽光透過葉間灑下來，破碎不成一片。

我將信紙放在鼻下聞了又聞，才在油墨味里聞出了一點點梨花香。

那是故鄉的味道，而我來這裡，已有三年。

夕陽將榕樹的影子拉得越來越長，吹來的春風裡夾雜著些許涼氣。

我一步步下樓，滿頭珠翠叮噹響，走到了我的侍女阿芙身後。

她與另一個婢女相談甚歡，沒聽見我的腳步聲。

她是和我一起進宮的。

「還真以為自己是主子了，你新來的還不知道吧？她從前也是伺候人的侍女。」

阿芙的聲音刻薄，「不過是臉蛋生得好，跟著大周的公主顏夕月來和親了，爬了大王的床榻後竟成了這後宮的主子。一朝飛到枝頭，倒真端起了架子，忘記了做奴為婢的日子了。」

我靠近了拍了拍她的肩膀。

「誰啊，找……主……主子怎麼自己下來了。」她瞧見我站在她身後，驚恐地跪在地上，「奴婢該死！」

我低著頭看著面前跪著的少女。

「編排自己的主子，是誰給你的膽子！」

「奴婢知錯了！」

她們二人拚命磕頭，「奴婢再也不敢了！」

我沒有網開一面，將她們拖出去杖責五十，她們竟活生生被打死了。

後宮中最忌諱背後非議主子的奴才，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我能活下來，靠得從來不是美貌，而是心狠手辣。

公主顏夕月也來勸我，「梨落，發那麼大的脾氣幹嘛？」

打死了婢女，惹得西戎後宮上下對我頗有微詞。

2

我叫梨落，是隨著大周和親公主顏夕月一起到西戎後宮的。

準確的說是大周和親公主顏夕月身邊的侍女。

當今世道，大周、西戎戰爭不斷，男人打了敗仗，要靠女人和親來平息戰亂。

公主顏夕月笑著說，「梨落你變了，要是讓皇兄看到一定會心疼的。」

我笑笑不語。

她的皇兄是大周的太子顏顧。

七年前，我是公主顏夕月在宮外撿回來的婢女。

我爹是位游醫，他也曾鑽研醫術，村裡有人家得了大大小小的病，都愛找他來治。我娘是個溫柔賢惠的女人，我家是村裡的好人家。

只可惜好景不長，我爹竟染上了賭博。

起先我娘發現後，他就發誓再也不賭了。

見我娘原諒了他，他就又偷偷摸摸跑去賭。

再次被發現，他就索性破罐子破摔。我娘軟弱膽小，並不敢離開我爹。

她還總和我念叨我爹的好。

並且一次次選擇原諒他。

可我爹更加膽大，一次比一次賭得大，甚至賭紅了眼，輸得家裡只剩下我和我娘，還借了莊家的銀子。人家上門討債，不還錢就要剁掉我爹的雙手。

我爹跪下哭著求我娘救救他，說他的雙手不能失去。債主也惹不起。

最終，我娘眼睜睜看著我爹為了還債。

狠心把十歲的我賣進了妓院，換了銀子。

͏

老鴇那雙杏花眼，上下打量著我，又嬌媚的伸手捏了捏我胸前和屁股。

笑眯眯地說是哎呦，這底子不錯，是個好胚子。

等他們走後，我才知道什麼是好胚子。

妓院裡不養閒人，所有人送來就學那些媚術，不肯學就會被打得皮開肉綻。

妓院最熱鬧的那晚，我把所有酒水都放了蒙汗藥，一把火燒成了灰燼，足足死了十幾口人。

我爹見我主動跑回家，他竟還想再賣我一次。

這次我娘跪在地上磕頭求他，被他不耐煩地一腳踹開，原本就生著病的娘被踹得只有出氣沒進氣，嗬嗬地指著門口，這回我聽懂了。

這次當著我娘的面，我勾唇笑了起來。

這樣就不能怪我嘍，是你自找的。

新仇舊恨一起清算，我順手拿起門口的打狗棒，噼里啪啦照著我爹的頭骨三棍下去後。

我娘也安靜地閉上了雙眼，她知道我爹再也不能賣我了。

把我娘葬下後，我徹底無家可歸了。

流落街頭成了乞兒，乞丐頭子見我生得機靈，主動收留我。

他還教我騙人取巧的技巧，我臉蛋生得好，在妓院養了一年多，該瘦的地方瘦，該長的地方也在長，我發現乞丐頭子看我的眼神越來越不清明。

就在我第一次來葵水時，他轉身將我鎖在屋子裡，上下其手，還說要讓我做他的丐幫夫人。

我指了指床榻，又羞紅了臉說讓他先脫光衣服，到床上等著我。

當他躺床上毫無防備時，我拿起棍子一下子把他敲暈，然後一下接一下地將他的頭骨敲碎。

甚至還把他胯下那不安分的二兩肉割下來喂了野狗，也算物盡其用了。

卻意外被公主顏夕月撞見，她竟然感動地說我心善，自己都捨不得吃肉，還分給狗狗。

真是搞不懂公主顏夕月是如何看出我善良的？

可她的聲音動聽如天籟，長得也好看。

她身邊穿著華貴衣服的公子也附和她說，的確如此。

看我可憐兮兮的，公主顏夕月提出要把我帶回宮。

她還給我取了個好聽的名字：梨落。

對，我原來在家叫秋丫。

我早就不怕被人騙了，哪怕他們是利用我，也要看看他們夠不夠手段。

可惜公主顏夕月眼裡沒有醜惡，她金尊玉貴的人，卻是看不到世間疾苦。

整個後宮的人都喜歡她，威武莊嚴的皇上都對她有求必應。

那兩年我心裡，漸漸明白原來人和人之間也有真心。

日子好像過得很快。

3

直到大周打了敗仗，西戎王說只要送公主顏夕月來西戎和親，結兩姓之好，西戎才會即刻退兵。

連一向最疼愛顏夕月的皇上都心動了，朝廷之上主戰、主和的爭議聲不絕於耳。

新科狀元郎看出皇上要送公主顏夕月去和親。

他不捨得嬌柔可人的公主去和親，不吃不喝跪在干清殿前求了三天三夜，要娶公主為妻。

但皇上並未鬆口答應。

一夕之間公主好似長大了，她會說出生在帝王家，先君臣後父子。

狀元郎冒死求娶，公主不死心，她說要試一試，倘若真能嫁給心儀的少年郎呢？

皇后娘娘聽說前朝和後宮的兩個孩子都在冒死求諫。

她整日以淚洗面，卻不敢違背聖旨。

最終皇上下令把公主關在宮裡，侍衛日夜把守。

我偷偷溜出宮，去太子府想求太子替公主說說情。

卻遇到了太子妃，她坐在前廳等著我來。

自從公主和太子把我帶到宮裡，太子妃對我總是有莫名的敵意，所以平日裡我總是躲著她。

這次我主動送上門，本以為她會為難我。

可她聲音中帶著幾分同情和無奈，「夕月自有她的使命，誰也改變不了，若是你不願意跟著去和親，收拾收拾就搬來太子府，或許還能留下你一個。」

我不明所以，抬眸看著她。

「夕月和親已成定局。世道艱難，女子不該為難女子。」

皇后幾次求見皇上都被拒之門外，被身邊的嬤嬤勸回了鳳儀殿。

公主顏夕月不吃不喝，要把自己活活餓死。

最後還是太子妃親自來勸的公主顏夕月。

我也在門裡靜靜地聽著。

「便是為了夕月心儀之人，也不該作踐自己的，聖上已經大怒，若是夕月不去和親，會把狀元郎一家流放寧古塔，到那時他心裡會不會記恨夕月呢？」

「夕月去西戎和親是為了大周百姓，也能成全狀元郎的一片真心。」

太子妃一句話就把公主顏夕月說得淚流滿面。

打蛇打七寸，皇上不愧是九五之尊，最懂御下之道。

4

最後公主顏夕月還是乖乖和親去了。

她跪下拜別皇上和皇后娘娘。

「兒臣謹記聖旨，定會不辱使命。」

「此去一別經年，唯願父皇母后身體康泰。」

皇后娘娘連連點頭答應：「我兒年幼，身邊不能離了可靠之人，梨落便陪著夕月去和親吧。」

皇后娘娘一句話，我被人推上前。恍惚中好像看見太子看公主顏夕月的眼神有些惱怒，可那眼神轉瞬即逝，就變成了皇兄對皇妹的不舍。

經過整整三個月的舟車勞頓後，我們才終於到達西戎皇城。

世人都說西戎荒涼，西戎人粗獷豪爽，被譽為蠻夷之地的西戎王也並非三頭六臂，看起來更像是個讀過四書五經的文臣。

行為舉止溫文爾雅，和周圍的人格格不入。

馬車停下，隨行的宮女掀開轎簾。

西戎王段奕然親自扶著公主顏夕月下轎，低聲細語地問她是否勞累，婚嫁禮儀也都做得盡善盡美。

這樣溫文爾雅的男子，和春風得意、少年張狂的狀元郎簡直是兩個相反的人，他的周到妥帖熨帖了公主顏夕月不安的心。

大婚當夜他屏退左右，掀開蓋頭的第一句話卻是和公主顏夕月約法三章：「不動心，不動情，不動怒。」

公主顏夕月勾唇笑了笑，坦言道：「希望大王守著兩國和平契約，容我安心住在西戎的後宮裡。」

西戎王段奕然點頭，轉身就離開房間。

這時候公主顏夕月緊繃的神經才恍然放鬆，她不知道西戎王段奕然是否會真的履行承諾，但至少，今日已經順利過去了。

他們愉快地決定了以後的相處方式。

原來西戎大王早已有了王后，他後宮不缺女人。

他娶大周的公主顏夕月只是為了兩國休戰，休養生息，以安民心。

5

公主顏夕月是真的覺得累了，三個月以來，基本都是在路上顛簸，現下終於能有休息的地方了。

洞房花燭當夜，公主顏夕月顧不上那麼多，反而睡了個好覺。

一年時間相處下來，公主顏夕月和西戎王段奕然兩個人竟然成了朋友。

從西戎王段奕然每次來公主顏夕月宮裡，公主顏夕月興致勃勃地和他聊著日常的瑣事和精緻的妝容，我看出公主顏夕月漸漸對他也不那麼排斥了，甚至慢慢覺得西戎竟然還不錯。

恍惚間公主顏夕月好像又問了一句什麼，我沒有聽清。

「什麼？」

「我說，皇兄信里問你安好了。」

她揶揄著我，一隻手支著腦袋，一隻手塗著蔻丹，公主顏夕月分明心不在焉，艷紅的顏色並未均勻地暈開。

我還沒有看透公主顏夕月眼中的深意。

就迎來了王后舉辦的百花宴。

這次後宮的女人都算見了面。

我第一次見到西戎後宮的女人。

卻看出她們看待公主顏夕月的眼神帶著輕蔑和嘲諷。

她們在背後議論公主顏夕月。

「聽說大王並不喜歡她，和親一年了也沒有得寵。」

「不過是政治聯姻的玩意兒，你看她那柔弱無骨的樣子。」

「聽說大周女人最擅長歌舞，想來她那個軟骨頭，跳得定是比舞姬強，不如就讓她獻舞一曲吧。」

王后果真提出讓公主顏夕月跳舞，還特意吩咐侍女帶她下去換上薄薄的紗裙。

罷了，和親便是如此，自古以來的和親公主顏夕月，又奢求什麼尊貴的身份呢。

公主顏夕月聽話地穿上薄紗，在宴會上舞動起來。

她其實是擅長跳舞的。

但她是大周最尊貴的公主顏夕月，何曾像舞姬一樣當眾跳舞。

可現在，她輕盈地旋轉，一簇簇的紅色薄紗就像一朵朵紅蓮盛開。

西戎王后和妃子全都捂著嘴取笑，段奕然也很高興。

他讓公主顏夕月坐到他身邊。

公主顏夕月聽話地坐過去，段奕然輕輕捏著她的手，可我發現西戎王后看著公主顏夕月的眼神越來越深沉。

公主顏夕月卻乖順地喝著段奕然遞過來的酒，一杯接著一杯。

這是公主顏夕月第一次在西戎後宮飲酒。

雖然是果酒，但後勁卻很大。

還未等到宮宴散了，公主顏夕月就醉得昏昏沉沉，王后說公主顏夕月今日跳舞累了，讓她先回宮裡休息。

我們剛回到宮裡，公主顏夕月倏地一下緊緊抱住我，身體微微顫抖，卻一言不發。

我輕輕撫摸她背後，我知道她心裡很難過。

苦澀的笑意彌散在她臉上，自從決定和親的那一刻，就已經做好了被冷落甚至羞辱的準備。

但真的發生，接不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6

她帶著哭腔，「是不是真如她們所言，有個孩子才會更踏實。」

「可皇兄分明答應我一定會來接我們回家的。」

那日臨行前，太子的聲音很小，不過我在公主顏夕月身邊還是聽到了。

時隔一年，就已經開始物是人非了。

大周皇族並不知道他們約法三章，又怎麼會有孩子。這西戎後宮除了王后生下的兩位公主，就沒有孩子了。所以誰先誕下男嬰，就有可能繼承王位。為了大周和西戎能休戰，大周的家書上不只一次讓公主顏夕月早日綿延子嗣。

公主顏夕月哭著睡著，再醒來的時候，已是天亮。

從這以後她好像有了心事，常常一個人怔怔地出神。

可我問她怎麼了？

她卻又故意笑著搖頭說沒事。

不管公主顏夕月有什麼心事，我都是她最信任的婢女，至少我們不會互相傷害。

宮裡很快就有了流言，她們說西戎王要下旨去攻打大周邊疆。

公主顏夕月聽了紅著眼眶，立刻去求見西戎王。

我也想跟著去，可侍女們說，大王誰也不見。

公主顏夕月被逼得沒有辦法，她只能求王后幫她見一見大王。

那天她在王后的寢殿一夜未回。

早晨公主顏夕月回來後，全身都是淤青，那代表什麼我們都懂。

公主顏夕月侍寢後，西戎後宮裡前朝送來的大臣家的女兒，姿態嬌艷，綠肥紅瘦，各有姿態。

她們看公主顏夕月的眼中全是嫉妒和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