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和妻子增進感情?」
200 多條回復都被他一一看過,之後認真地整理在筆記本上。
有些人玩抽象,教他電梯壁咚,教他一些霸總語錄。
用謝晏那張俊美鋒利的面容面無表情地說出那些土味情話,十分搞笑。
我總是忍不住笑,卻又覺得可愛,心底最深處不自覺塌陷了些。
我屏住呼吸,沈倩倩還在嬌聲撒嬌:
「好啦,我知道我以前錯了,不該賭氣出國,這不是回來了嘛,謝晏哥哥,你對我最好了,原諒我嘛~」
這樣自然親昵的話,是我和謝晏之間從來沒有過的。
過了很久,我聽到謝晏平靜地回答:
「我已經結婚了,這些話不適合對我說。」
我想,我是應該鬆一口氣的,謝晏是如此潔身自好、古板又有原則的人。
在他的程序里,寫上了我是他妻子的指令,那就會一絲不苟地執行下去。
出軌、曖昧、偷情,這些詞都被程序以外的防火牆攔截。
我低下頭,腦子裡又想起了那個很久以前深埋著的疑問。
謝晏是因為我才對我好。
還是因為我是他的妻子才對我好呢?
10.
回到包廂後,剛坐下。
面前突然出現了一碗酒釀圓子。
「我看你剛才沒吃什麼東西,是不合口味嗎?那嘗嘗這個吧。」
胃裡是有些難受,我道了聲謝,嘗了一口,眼睛突然睜大:
「這是葛奶奶做的味道,但是她不是已經……」
顧景看著我,眉眼柔和了些:
「是的,不過一年前,她的孫女繼承了那個小推車,如今已經開店了,就在這附近,我剛才出去買的。」
曾經倔強冷清、渾身帶刺的少年。
三年後變得長袖善舞,無論是誰都能擺出一副溫和的面具。
如果說我再見到顧景真的毫無觸動,是不可能的。
四年,不是四天,我們的過去美好的回憶也占據了大多數。
我晚上去琴行練琴,顧景去餐廳兼職。
每次相伴一起回校,夜宵便是這小小一碗酒釀圓子。
我低著頭沉默地吃著圓子。
兩個人之間氣氛平和,難得聊了幾句。
過了會兒,謝晏也進來了,他看到我們在聊天,腳步頓了頓。
我主動介紹:
「上次見得匆忙,這是我的結婚對象,謝晏。」
謝晏不知道為什麼,聽到我說的話,周圍的氣壓低了些,他面無表情:
「謝晏,也是林禾的愛人。」
重音加重在愛人兩個字,顧景像是沒有聽到語氣里的攻擊性似的,
他站起來,禮貌地回握過去:
「顧景,」
他頓了頓,微笑起來:
「也是林禾的初戀。」
11.
回去的路上,謝晏一直沒有說話。
在停車場的時候,我們又撞到了顧景。
沈倩倩親昵地挽著顧景的手臂,她袖口蹭上了口紅印,我無意識多看了兩秒。
突然,手腕被人握住,粗糙有力的手指和我十指相扣。
我有些驚訝地抬頭,正看到謝晏陰沉的面容,他一直死死盯著兩人。
我心臟一停,又慢慢跳了起來。
坐上車之後,我使了點力氣,掙脫了謝晏的手腕。
「人都走了,就不用拉了。」
其實在外面,我跟謝晏一直保持著距離。
剛開始是因為聯姻不熟,後面則是習慣了。
謝晏古板嚴苛,常常是輸出一個指令才執行一個動作。
我主動幾次之後,也好面子,就不願意主動了。
外面天氣有些陰沉,就像是我和謝晏之間這幾天的氣氛。
早上的那個早安吻仿佛鏡花水月,一碰就瞬間破碎。
車輛行駛到小區門口,我終於問了出口:
「謝晏,當年你的聯姻對象其實不是我,是沈倩倩對不對?」
謝晏身子猛地一頓,很久他說是。
天空盤旋許久的烏雲終於加重,淅淅瀝瀝落下了這個月的第一場雨。
我的心也在這一路的忐忑不安中落了地。
我一直不知道怎麼跟謝晏相處,也不知道如何掌握機器的程序。
於是就像以前無數次客氣禮貌地回應一樣。
我說:「好哦。」
12.
晚上,是慣常的每月例行房事。
謝晏是個很注重儀式感,並且嚴格要求自己的人。
以往這個時候,他已經準備好了燭光晚餐,並且洗漱好等待。
但現在,他坐在沙發上,不知道在想什麼。
嘴唇緊抿,正看著窗外愣神。
或許是今天見到沈倩倩,所以心神不寧吧。
我扶著門框,一向嚴格執行程序的機器人停止了工作。
我想了想,找了個藉口:
「我感冒了,要不最近分房睡吧。」
我們之間的婚姻並沒有什麼不好,需要保持表面的體面。
我以為我這樣的回答,能夠讓謝晏高興。
但沒有,他突然抬起頭,我看到了他布滿血絲的眼睛,他聲音很啞:
「是因為他嗎?他一回來,就連表面的親近都不願意維持嗎?」
13.
這話讓我有些茫然:
「誰,顧景嗎?」
謝晏扭過了頭:「你看,我沒說名字,你就能猜出來。」
他站了起來,就像是一頭焦躁而煩躁的野獸:
「顧景到底有哪裡好?他學歷不如我,公司不如我,我 190,比他高 5 厘米,常年健身,八塊腹肌和人魚線。」
「我學習能力很強,也很能吃苦,自律,任何不如他的地方我都有把握快速追上。」
「就算是他比我年輕一歲,但這並不能改變什麼,難道僅僅是因為相遇的時間不對嗎?」
我從剛開始的茫然,到後面慢慢抿緊了唇:
「你覺得顧景配不上沈倩倩對嗎?」
我突然的問話止住了謝晏的腳步,他回過頭,眼神陰鬱:
「配不上,他這種膽小鬼,就該在國外一輩子,為什麼要來打擾別人的生活?」
或許在謝晏眼裡。
誰都配不上沈倩倩吧,所以他才對顧景這樣有敵意,有攻擊性。
「我累了,先睡了。」
我轉過身,再回頭。
謝晏站在窗前,身體僵硬,一雙眼竟透露出了一絲委屈。
我嘆了口氣,又有些心軟:「醒酒湯阿姨放在了桌子上,你記得喝。」
這場婚姻,因為利益結合,平淡又穩定。
硬要說,謝晏對我已經足夠好了。
忠誠、體貼、溫柔、堅定、負責。
只是不愛我,這也不算什麼缺點吧。
誰的婚姻不是糊糊塗塗過一輩子呢?
14.
公司給我派了個出差任務。
要出去一個月。
我專門起了個大早,想要等謝晏,跟他說一聲。
但等我走出房間,謝晏已經離開了。
這段時間都是這樣,我起床時他已經離開,我睡著時他才回來。
我敏銳地感覺到了謝晏在躲我。
其實沒必要,都是成年人了,心照不宣,不會撕破臉的。
我嘆了口氣,開始收拾行李箱。
去書房找東西時,我突然發現了一個粉色的信封。
裡面的信件掉了出來,我正要撿,一個電話打了過來:
「林禾,有事找你,你能來一下這裡嗎?」
對方語氣焦急,我只好先把信撿起來,沒來得及看上面是什麼,就塞進了抽屜里。
等到了電話里說的餐廳,我推門進去:「什麼事啊……」
尾音消失在了一句巨大的 surprise 中。
滿天的彩帶落下,我猝不及防被人在懷裡塞了一大束玫瑰:
「阿禾,其實這些年我一直都在想你。」
顧景褪去了偽裝的溫和,一臉偏執地看著我。
他好像變成了當初那個淋著雨也要倔強向我告白的少年。
旁邊人起鬨:
「那個女朋友是騙你的,想讓你吃醋,發現沒用,還是得打直球。」
「我磕了多年的 cp 終於圓滿了,破鏡重圓,校園戀愛,好甜呢。」
「快答應,顧總說表白成功送我們一人一個大金鐲子哈哈哈哈。」
一群人圍著我,就仿佛是多麼浪漫又純情的告白現場。
顧景單膝跪下,打開了一個禮盒:
「你當年喜歡的項鍊,我如今有能力買了,阿禾,我們復合好不好。」
這樣的話,又是掀起了一陣歡呼。
大家興奮著,快樂著,期盼著,像是在看一部終於快要結局的酸澀愛情劇。
在一片吵鬧聲中,只有我覺得荒謬。
我把花砸到了地上,扯掉了身上的彩帶,幾乎要氣笑了:
「顧景,我又沒有說過當年咱們直接徹底完了,我已經結婚了,你懂什麼是結婚嗎?就是我們再也沒有可能了!」
顧景的臉色從欣喜慢慢變得陰沉,他聲音含怒:
「我現在已經有錢了,有錢了,不比你那個聯姻對象差,你為什麼還是要拒絕我?」
時隔多年,顧景依舊以為我們分手是因為錢。
我懶得和他爭吵,飯也不吃了,轉身就走。
走到門邊時,我回過頭,語氣平靜:
「其實再次見面,我以為我們可以做朋友的。」
顧景溫和有度的面具,曾經年少熟悉的味道。
我是真的想要扔掉過去,只當做普通朋友的。
「但我現在後悔了,當年我忍受不了,所以和你分手。」
「現在也是,我討厭極了,以後再也不想看見你。」
15.
趕飛機趕得匆忙,我沒時間再等謝晏,就發過去了一條消息:
「我出門一個月,不用等我回家。」
很久,那邊才回復,回復得沒頭沒尾:
「你還回來嗎?」
我覺得有些奇怪,那邊又發來一句:
「是想要離婚嗎?可是離開前最後一面也不願意見我嗎?」
我不明白,出個差怎麼就扯到了離婚。
飛機播報的聲音傳來,我正要去檢票口。
突然有電話打來,謝晏妹妹的聲音帶著點哭腔:
「嫂子,你快回來,我哥要吞安眠藥自殺了!!」
啪的一聲脆響,我拎著的飲料一下子摔到了地上。
雙腿一軟,幾乎站立不住。
16.
等我急匆匆剛到家的時候。
謝晏的妹妹拉住我,語氣焦急:
「嫂子,你跟我哥怎麼了?他這段時間跟鬼一樣,走路都是飄的!」
我沒時間解釋了,語氣急促:
「怎麼就要吃安眠藥了?你們趕緊勸勸啊,在這裡攔我做什麼。」
他妹妹眨了眨眼,小聲說:
「我去有什麼用,只有白月光才能讓我哥重新當人。」
我的腳步硬生生被白月光三個字止住了,語氣艱澀:
「我給沈倩倩打電話……」
他妹妹一下子急了:
「找沈倩倩幹嘛,你就是白月光啊,你說句話,我哥把命都給你,還吃什麼安眠藥啊!」
我直接僵硬在了原地,語氣有些發抖:
「什麼意思?」
謝晏的白月光怎麼可能是我啊。
明明我們以前都不認識。
17.
那封粉色的信封交到了我手裡。
他妹妹有些納悶:
「嫂子你沒看嗎?因為你們吵架,我專門從我哥房間偷出來放在書房的……」
那封信很薄,紙張有些發舊,但能看出來被人精心保管,沒有一點摺痕。
信封上是認真又整齊的三個字:
「林禾收。」
我站在門邊看完了這封晚來七年的情書。
「林禾同學,我叫謝晏,你可能不記得我。開學那天你送了我一瓶水,我一直想找機會還給你,但你似乎忘記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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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記憶穿越回了剛開學那天。
太陽暴曬,新開的奶茶店買一送一。
身邊有嘈雜聲,像是有人中暑了,我順手就把一杯檸檬水遞了過去降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