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陽完整後續

2025-07-11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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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說,可是不及時回答的人是壞孩子,要被關小黑屋的。

「這裡的青紫,都怪我沒有按時睡覺,被毆打出來的。」

「這裡還不夠黑,要越黑越好,只有電焦了我才能清醒。」

「這裡的疤痕,是我的病友們和我玩的證明,他們笑嘻嘻把一大盆滾燙的熱水潑到我的身上,說下雨了。」

……

我死死盯著他的眼睛:「宋從,你的問題我都回答了。」

「你可以放開我了嗎?傷口被你弄開了。」

他怔怔地鬆開我。

我實在受不了了,好像被剝光了躺在人群里,我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來到了一處海邊。

海面倒映出我的影子,頭髮凌亂,眼睛紅腫,衣領下不經意漏出密密麻麻醜陋的疤痕。

活脫脫一個瘋子模樣。

我聽見自己內心深處的聲音,你看,原來我真的是一個瘋子。

沒有人會愛一個瘋子。

渾渾噩噩間,我看見媽媽微笑著,在海中央朝我揮手。

她笑得好燦爛。

媽媽,我太累了。

剛剛的一番話已經支透了全部的力氣。

海水漸漸淹過我的雙腿,腰間,脖子……

我沒死成,宋從趕來了。

他以強硬的手段把我帶回岸上,懷裡死死禁錮著我。

任憑我用力的咬著他的肩膀也不放手。

血腥味充斥著我的口腔。

噁心,黏膩。

宋從渾身濕透,咬牙切齒。

「許芝,能不能不要這麼幼稚,拿自己生命當兒戲?!」

「反正已經熬過來了,大不了……大不了我答應和你在一起行了吧!」

我覺得可怕極了。

一句輕飄飄的話就抹去了我所有的痛苦,還要侮辱我對他十多年的感情。

我疲憊地閉上眼睛,指甲卻不自覺掐入掌心。

最終他還是把我帶回了家。

出房門前,宋從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你先冷靜一下,你現在的樣子,就像一個瘋……。」

他脫口而出,又怕刺激到我緊急打住。

「芝芝,你想做什麼都告訴我,我都滿足你好不好,我只求你別再傷害自己了。」

我攥緊手下的毯子,指尖用力到發白,被海水泡過的嗓子又啞又疼。

「我想搬出去……」

他愣住了,喉結聳動,唇瓣幾次開合卻沒說出一個字來,搭在門把上的手青筋暴起。

我以為他沒聽清,用更高的聲音重複了一遍:「我想搬出去。」

「我不同意!」

「許芝,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把我們家當做什麼,旅館嗎?」

6

宋阿姨恰好出現。

她冷著臉讓宋從進屋,然後苦口婆心勸了我半天。

可是我太怕宋從了。

我想離他遠遠的。

見動搖不了我一分後,宋阿姨才神色猶豫,壓低聲音。

「聽說你爸前不久出獄了,你可得想清楚……」

我的身子陡然僵住,過了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他找不到我的,我們已經沒有聯繫很多年了。」

我執拗地搖了搖頭。

見勸說沒用,宋阿姨嘆了一口氣,索性不管我了。

我沉默地收拾行李,目光瞥見角落的卡吉熊時愣了一下。

這是他第一次送我的禮物,收到那天,我欣喜若狂,一直以來也視若珍寶,生怕髒了壞了。

可直到葉子怡出現在我面前那天,我才知道,這個卡吉熊,不過是被她嫌丑才輪到我的。

宋從死死地盯著我出門,眼神複雜。

我拖著行李箱下樓。

宋從沉著臉,就這麼站在客廳中間盯著我。

「許芝,你別後悔。」

後悔?

我早就後悔了。

我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喜歡上了他。

我逃離宋從後,租了一間小房子,試著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我曾經是一位畫家。

可一年的折磨早已讓我的手指關節變得扭曲,更不用說提筆畫畫了。

大學裡紮實的底子被消磨殆盡,我根本找不到合適的工作。

為了賺錢,我甚至去一家公司做了保潔。

可入職第一天,我就後悔了。

我沒想到葉子怡也是這家公司的。

路過她時,她漫不經心看了我一眼,張口就對旁邊的同事造謠:「年紀輕輕做保潔,怕不是被老男人玩膩了踹了吧。」

「聽說富豪的手段很……哎,難怪進精神病院了。」

她聲音恰到好處,所有人聽到了。

辦公室里響起了一陣怪笑。

見我沒理會,她又開始故意挑刺:「你怎麼搞的,懂不懂拖地啊!都濺到我愛馬仕了!髒死了!跟你一樣!」

恍惚之中,我仿佛回到了那家精神病院,被一群所謂的「醫生」圍在一起肆意嘲諷。

痛苦的記憶讓我無法自控地崩潰起來。

我不管不顧地要逃走,踉踉蹌蹌地一路跑一路踢翻清潔工具。

污水Ŧū́₁濺了葉子怡一身,拖把也絆到她的腳,她整個人狼狽不堪,氣得發抖。

「許芝,你在幹什麼!」

宋從衝過來推開了我,把葉子怡往身後拉。

騷亂的人群中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嗓子:「子怡,你男朋友又來了。」

7

宋從滿臉沉痛地看著我:「芝芝,你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你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

我以前是哪樣?

我不願去回想。

整個辦公室都是葉子怡的尖叫聲。

宋從抹著臉上的污水,我Ŧűₔ扭頭就跑。

逃跑的後果是,我被公司老闆大罵一頓解僱了,甚至被罰了錢,錢包一下子見底了。

我不敢再找工作了,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每天躲在房間裡不出門。

黑暗帶給我安全感,可是我已經三天沒有吃飯了。

眼看著交房租的日期臨近,我掛在網上的畫還是無人問詢。

就在我以為自己會被活活餓死的時候,忽然有人打電話過來,說要找我訂購一幅畫。

他說他很喜歡我畫的比翼鳥,願意高價收買,但是需要我再畫一幅雛菊。

可是我的手,已經壞了,再也執不了畫筆了。

我深吸了口氣,如實告知自己的情況,對面的微信一直顯示輸入中。

三分鐘後,他發語音給我,約定好取畫的地點,價格還是按照他說的高價。

我總覺得他的聲音有些熟悉。

見面後,我才恍然大悟,這聲音為何有些ƭū́⁽熟悉。

原來他是我大學的學弟溫溪南。

我們是在音樂社認識的,我當時就發現我們對會名畫的見解很相似。

可是後來我忙著追逐宋從,漸漸地就不再聯繫了。

見面寒暄了幾句後,他問起我手指的原因。

我沉默了,怕他也跟其他人一樣,因為我住過精神病院而厭惡我。

溫溪南輕笑一聲,「:「學姐,沒關係的,如果你不想說,沒必要為難自己。」

「對了,我認識一位有名的骨科醫生,或許可以幫到你。」

「學姐不用擔心錢的事,你能從那麼難熬的地方熬出來,以後一定能大富大貴的。醫藥費就當我的前期投資吧。」

我的第一反應不是高興,而是無措的瞪大眼睛,扭曲的手指藏在袖子裡不停揉搓。

一年的折磨讓我甚少碰到別人的善意。

我小心翼翼抬頭看了他一眼。

害怕他的善意,就像是精神病院裡所謂的「遊戲」一樣,給了希望再絕望。

我看到細碎的光糅雜在他眼裡,甚是好看。

那一瞬我理解了撲火的飛蛾。

黑夜那麼冷,那麼暗,如果面前有一暖火苗,哪怕粉身碎骨,也想衝上去換取片刻的溫馨

我帶著赴死的悲戚,忐忑的接受這份危險的溫柔。

天晚後,溫溪南很紳士的開車送我回家。

昏暗的樓梯間,一股大力猛然把我拉住抵在門口,有人禁錮住我的雙手。

我正想大聲呼救時,聞到了一陣煙味,混雜著熟悉的古尼龍香水味。

是宋從。

8

「他是誰?」

宋從眼神冰冷,沉聲質問我,目光卻死死盯著溫溪南離去的方向。

他一隻手禁錮住我的雙手,一隻手按住我的腰。

我試圖掙扎,被按的更緊。

太近了。

若放在以前,那是我想都不敢想的距離。

可現在的我只覺得恐懼。

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想掙扎開他的懷抱。

他的臉色差到極點,一隻手狠狠的錘向旁邊的牆壁。

我被牆灰嗆了一臉。

「告訴我,那個野男人到底是誰?他和你什麼關係?」

「許芝,我是為你好。」

可是當初送我進精神病院時,他也說是為我好。

可我又好到哪去呢?

「你……你沒有為我好……你只為葉子怡好。」

他卻像選擇性忽視我的話,執意要個回答。

呼吸短暫交織了一瞬,胃裡一陣反胃。

淚水順著臉頰滾進鎖骨。

「宋從……我不會再糾纏你了,你放過我好不好?」

「我是真的,已經不喜歡你了。」

宋從的臉上瞬間沒了血色,拳頭鬆開又握緊,最終無力的放下來。

他久久的凝視著我,半響才囁嚅道:「那些醫生……究竟治了你的什麼啊?」

當然是,不合時宜的愛。

「你喜歡了我十多年,怎麼會忽然就不愛了?」

「我不信。」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他,低著頭不敢看他的眼睛。

那天他走的時候,我鬆了口氣。

第二天早上我和溫溪南一起去見了那位醫生,只是氣氛總感覺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醫生說手術後,我的手指能恢復 95% 的功能。

但我昨天晚上做了一晚上有關宋從的噩夢,後面的話幾乎沒聽進去。

困意讓我左搖右擺,溫溪南將我的頭輕柔的擺在他的肩上,眨了眨眼。

「芝芝,你應該不介意吧?」

我腦子沒反應過來,一時之間該是指出稱謂不妥還是行為不妥,就稀里糊塗就ƭũ̂₁在他肩上睡了一路。

他的肩膀莫名讓人安心,身上是乾淨的肥皂味道。

很久沒有睡得這麼沉了,我竟然生出了一絲賴床的心理。

那些讓人痛苦的記憶總是在黑夜中翻湧上來,一閉眼就害怕又回到那個地方,我整夜整夜失眠。

睡眼朦朧中,我下意識把臉埋在他的頸脖磨蹭了兩下,唇不小心擦碰到他的皮膚,接著我們兩個人都愣住了。

「對……對不起!」

我彈跳開來,困意一下子消散,臉爆紅。

他也好不到哪去,耳朵紅的像滴血,根本不敢看我的眼睛。

一路無言回到走到小區門口。

遠遠就看見一個中年男人和葉子怡站在一塊,似乎在問路。

只一眼,就讓我的腿軟了起來。

我驚恐的看向那個中年男人。

這不是……我那剛出監獄不久的爸爸嗎?!

9

溫溪南察覺出我的不對勁,皺眉扶住我。

我想跑,可目光猝不及防與男人對上。

男人的眼睛倏然亮了起來,直直朝我走過來。

我的腦子一片空白。

我的童年,是伴隨著他的家暴成長的。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直到有一天他喝醉了,用衣架把傷痕累累的我掛起來,奄奄一息中,被路人看見,這才活了下來。

也因為這件事媽媽下定決心和他離婚,離婚後我們母女二人受盡他的騷擾,迫於無奈之下來到了宋阿姨這個城市。

後來他又結婚了,日子才逐漸安穩下來。

再後來,便是他因為賭博搶劫入獄的消息。

那時,是宋從陪在我身邊,耐心地一點一點把我拉出陰影之外。

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耀眼的少年被我埋藏在心底,積攢夠了勇氣如飛蛾撲火般向他靠近,也落得與飛蛾一樣的下場。

「許芝,好久沒見啊,有沒有想爸爸?」

「爸爸手頭最近有點緊,你是我親生女兒,肯定不像另一個,得大方點嘛!」

他虛情假意寒暄,沒得到我的回應,就想來拽我的手。

宋從不知從哪裡趕來的,他一把推倒葉子怡,把我護到身後:「芝芝,別怕。」

多可笑啊。

虎豹讓羔羊別怕豺狼。

其實比起我爸,我更怕他。

我下意識縮到溫溪南身後,他高大的身軀牢牢擋在我的前面。

我跟我爸說我沒錢。

察覺到聲音方向不對,宋從僵硬的回頭看我。

我爸的聲音猛的拔高:「怎麼可能!」

「子怡說你可是一幅畫就能賣幾十萬的大畫家,你是不是存心不想給我!」

「你個沒良心的東西!」

我感覺有一絲不對勁,卻說不上來。

他暴怒,想像小時候一般衝上來打我,被溫溪南輕鬆一腳踢開。

我爸指著溫溪南就罵:「你算什麼東西,我管教我自己的女兒,有你什麼事?」

「你要是再多管閒事,信不信我連你一起打!」

溫溪南掏出警官證。

「根據《刑法》第二百七十七條,暴力襲擊正在依法執行職務的人民警察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使用槍枝、管制刀具,或者以駕駛機動車撞擊等手段,嚴重危及其人身安全的,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叔叔,你也不想再進一次監獄吧?」

我爸猛的抬頭,哆哆嗦嗦看向溫溪南手裡的警官證。

他被嚇跑了。

宋從狠戾地盯著溫溪南虛搭在我腰上的手,壓著怒氣讓溫溪南放手。

「許芝,跟我回去。」

「你才跟他認識多久?誰知道他對你安了什麼心?」

我縮在溫溪南身後不肯動。

不管他的溫柔是真是假。

至少,在他身邊,我不會受傷。

「許芝,你不肯走嗎?」宋從被我刺激到了:「你一個精神病,你以為他是真的喜歡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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