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窮鬼。
想租一套最便宜的房子。
中介唾沫橫飛地向我介紹:
「公寓打九折,步梯打八折,房齡老舊打五折,凶宅打三折,死相慘烈打一折。」
我點頭如搗蒜,趕緊詢問:
「有沒有房主死相慘烈的老舊步梯公寓房?」
我成功搬了新家,一個月租金三千塊。
這錢,是中介倒貼給我。
搬進去的第一晚。
洗手間水龍頭莫名嘩嘩流水。
臥室昏暗的燈光一開一合。
我忍無可忍,起身對著鬼鬼祟祟的身影破口大罵:
「商業用電一塊二一度。」
「商業用水五塊五一噸。」
「這錢你給我掏?」
1
水龍頭的水停止了流動。
臥室里的燈也沒再亮過。
我以一身浩然窮氣,成功鎮壓了居住在房間裡的厲鬼。
周圍再次歸於沉寂。
我蜷縮在柔軟的大床上,閉目假寐,良心突然有些痛。
畢竟鬼在這裡住得好好的。
我才是入侵者。
這隻鬼故意製造恐怖氣氛,也只是為了把我趕走而已。
我將手機緊緊攥在手中。
餘額里有中介剛剛給我轉的三千塊錢。
以及他發來的一句顫巍巍語音:
【蘇小姐,這房子鬧鬼,你要是感覺不妙就趕緊跑!】
厲鬼能有我這隻窮鬼可怕?
我撇撇嘴。
這麼掙錢的房子,我一定要長久地住下去。
剛想開口緩和下沉悶的氣氛。
黑暗中,我感受到一個影影綽綽的影子橫亘在我腦袋上方。
猛地一睜眼。
只見一個滿臉鮮血的腦袋驟然出現在我面前。
額頭上還有個巨大的血窟窿,像是被人用鈍器擊碎了頭蓋骨。
他距離我的臉龐只有三公分。
我甚至能感受到他垂落的頭髮,輕輕剮蹭過我的面龐。
一片濃稠的鮮血里,厲鬼緩緩綻放出一個悽厲的笑。
我的嚎叫聲響破雲霄……
「啊——」
厲鬼覺得成功嚇到了我,揚眉吐氣,露出得意洋洋的神色。
我興奮地一把薅住他的頭髮:
「你能碰到我,豈不是也能碰到我還沒完成的方案?」
「這樣吧,晚上你反正也是閒著,不如幫我把方案做完,明天我好向老闆交差。」
「你是鬼,不用光也能看到周圍環境。」
「記得工作時別開燈,省電!」
厲鬼臉上的笑容徹底凝固。
沉默半晌後。
一個好聽的年輕嗓音傳來:
「你真不要臉,連鬼都不放過。」
2
窮鬼也是鬼。
大家不分什麼三六九等。
區別在於我是白天活躍當牛馬。
而他只能在太陽徹底落山之後,城市歸於黑暗時才能在屋子裡蹦躂。
我一夜好眠。
第二天睜開惺忪的睡眼時,厲鬼已經不見蹤跡。
桌子上整整齊齊碼放著我的企劃案。
一手好看的鋼筆字將文案填得滿滿當當。
我對著虛空一頓夸捧:
「哥哥你真棒,以後我沒完成的工作都留給你做。」
面前的空氣似乎扭曲了一瞬。
衣櫥門被打開,然後又狠狠關閉。
像是有什麼我看不到的人躲進了櫥子裡。
我哼著歌,收拾好企劃案,剛跨上電動車準備去地鐵站,中介突然打來了電話。
隔著手機,他的聲音抖得愈發厲害:
「蘇小姐……你……你還活著呢?」
我沉下臉:
「怎麼,你是不是後悔每個月倒貼給我三千塊了?」
「咱們可是說好了,只要我在這裡住,你就得按月給我匯錢。」
中介急忙辯解:
「不是錢的事,昨晚我翻來覆去一夜沒睡,想了一宿,我這良心實在是過意不去。」
「蘇小姐,聽我一句勸,你趕緊搬走吧。」
「你住的房子是凶宅,上一任租客死得悽慘,一身怨氣不說,兇手至今都沒有抓到呢!」
3
中介給我發來一大堆信息。
這場轟動的兇殺案,我之前也有耳聞。
從未與人結怨的租客被發現慘死在公寓里。
因為監控拍下的身影實在模糊,兇手尋不到任何蹤跡。
這麼惡劣的案件發生後,短短一周,昔日熱鬧的公寓樓瞬間搬得空蕩。
我的目光掃過死者的名字。
沈延初。
二十三歲,剛剛大學畢業一年。
本該最青春洋溢的年紀,卻成為一場兇殺案中的受害者。
密密麻麻的文字下面,有一張略顯模糊的配圖。
照片里,年輕男生露出一口雪白牙齒,正面對鏡頭笑得燦爛。
仿佛透過鏡頭,正愛意融融地看著給他拍照的人。
照片里的人,下頜角清晰,眉眼溫柔。
與我昨夜看到的厲鬼長相一模一樣。
我關掉了冗雜的新聞,轉而給中介發了條語音:
【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記得每個月三千塊準時轉給我哦。】
他是厲鬼。
我是窮鬼。
都是鬼,有什麼可害怕的?
他怨氣重,難道我一個打工的就是溫暖世間的小太陽?
我的怨氣更重好不好?
何況多一個人幫我幹活,我還能少加幾次班。
這處公寓距離我上班的地方比較遠。
下班後,共享單車轉地鐵再轉電動車,足足要兩個半小時。
夏季炎熱,稍微一動,就會滲出一身黏膩汗水,令衣服緊緊貼在身上。
等我出現在公寓樓下時,四周已經漆黑一片。
黑漆漆的大樓像一隻矗立在郊區的巨獸,隨時要將我吞沒。
出事之後,這棟公寓樓就閒置下來。
電梯缺乏維修,早已停止了運轉。
我慢吞吞地爬起了樓梯。
空曠的樓梯間,只剩下高跟鞋的篤篤聲迴蕩。
我租住的房子在六樓。
爬了許久以後,我疲憊地抬起頭,盯著樓梯間散發著幽幽綠光的數字。
——四
爬了好多層,還是數字四。
是鬼打牆。
4
高跟鞋磨得腳後跟疼痛不堪。
我脫下鞋子,拎著八公分細跟,衝著四樓忽明忽暗的樓層燈砸去。
「老娘在公司忙了一天,現在渾身怨氣比千年厲鬼還重。」
「你再不讓我回家,老娘把你骨灰做成煙花,綁上個竄天炮,biu 的一聲,讓你撒遍江城每個角落!」
話音剛落,扭動的空氣瞬間逸散。
我拎著一雙高跟鞋,赤腳又爬了兩層。
成功站在了 608 門前。
推開門,沈延初頂著稀爛的腦袋,沖我翻了個白眼,自顧自地漂浮在客廳中。
憑什麼他這麼閒?
我見不得他無所事事的樣子。
手裡一堆資料衝著漂浮的他一砸。
「有沒有眼色啊?我不回來,你就不知道把飯做好,然後再打掃下衛生嗎?」
沈延初氣鼓鼓地據理力爭:
「鬼沒辦法碰明火。」
「那你不會用電飯鍋燜米飯嗎?」
「你買電飯鍋和大米了嗎就讓我燜米飯?」
「你不會自己去超市買?你去買還不用花錢呢!拎上就跑,除了道士,沒人能追得上你。」
沈延初說不過我,哼哼幾聲,徹底扭過頭不再看我。
只餘一個傲嬌的背影。
我去廚房拿出一把掛麵,簡單給自己煮了碗麵條。
熱氣騰騰的麵條出鍋後,我迫不及待地往嘴裡塞。
不知何時,沈延初又悄悄地靠近我。
只是這次,他沒有想著嚇唬我,而是雙眼緊緊盯著麵條,臉上流露出渴望。
我大氣地將碗一推:
「來點?」
5
沈延初失落地低下頭:
「我是鬼,吃不到。」
「雖然感覺不到餓,但是看到你吃得好香,我也饞了……」
「我已經好久好久沒有嘗過食物的味道了。」
沈延初被困在這所小小的房子裡。
無法出門,無法見陽光。
就連生前一日三餐的習慣,也被迫改變。
他不能吃任何東西,品嘗不了酸甜苦辣,更是聞不到任何氣味。
我嘆了口氣。
都是鬼,眼下厲鬼比窮鬼還要更可憐一點。
我軟了語氣:
「你還記得自己生前最喜歡吃什麼嗎?明天晚上我下班給你買來,你雖然吃不到,但是可以看一看摸一摸。」
他開心地摸了摸自己稀爛的頭蓋骨,努力回憶了一番:
「我生前的事記不清了,但是印象中,應該是喜歡吃榴槤的。」
嘴真叼。
什麼貴吃什麼。
我掃了眼自己的餘額。
三千零五十塊。
若不是中介給我轉了三千,這會兒我連麵條都吃不起。
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專撿貴的挑!」
「算了,今晚你幫我把遺留的工作幹完,明晚獎勵你摸一摸榴槤。」
6
我與沈延初以不可思議的方式,在一個屋檐下共同生活起來。
公寓是一室一廳。
我睡在臥室,他飄在客廳。
晚上洗完澡,我穿著薄薄的睡衣,從客廳經過。
他捂住了眼:
「你就不能多穿一些嗎?」
天氣炎熱,我穿得清涼。
這棟公寓是商業用電,空調不敢多開。
我湊到他身邊。
陰氣重重,自帶降溫效果。
距離實在太近。
兩個人,只有一個呼吸聲。
沈延初雖然是只鬼,面色慘白沒有任何血色。
但我仍能感受到他的臉在發紅髮燙。
就連手腳都緊張得無處安放。
「你……你離我這麼近幹嘛……」
「你不害怕我嗎?」
「我死得悽慘,見過我的人都嚇得驚聲尖叫。」
他後知後覺有些疑惑:
「但是你好像並不怕,確切說,從見第一面,我在你的眼中看不到任何害怕的神色。」
我盯著他高挺的鼻樑與清晰的下頜線。
如果沈延初的額頭沒有被砸爛。
那麼他應當是十分陽光帥氣的。
我擠出一個微笑,又湊近了他,像是靠近一個天然冰箱:
「怕什麼,帥哥你值三千塊一個月呢!」
「托你的福,只要我住在這裡,中介每個月倒貼給我三千塊錢!」
「要知道,我辛辛苦苦當牛馬加班,老闆也才捨得一個月給我五千。」
沈延初嫌棄地瞥了我一眼:
「真不懂,你每天都辛苦上班,掙得也不算少,怎麼還這麼缺錢呢?為了三千塊居然跑到凶宅里住。」
「你還想不想摸榴槤了?」
「想……」
「那就少廢話,趕緊去加班把我的工作幹完!」
沈延初不情不願地拿起我的工作資料,在黑暗中皺眉查看。
還是當鬼好。
省電。
7
為了哄沈延初給我加班。
我肉痛地耗費一百二十塊,買了個榴槤回家。
悶熱的夜晚,我將電動車停在公寓樓下,然後踩著高跟鞋鑽進消防樓梯。
破舊的消防門,緊隨其後擠進來一個油膩肥胖的身影。
這棟公寓樓搬空許久了。
本該處在黑暗中的高樓。
晚上驟然亮起的燈像極了一顆小小的明珠,昭示著有人入住。
我才搬來三天,就被人盯上。
沉重的粗喘尾隨在我身後。
黏膩貪婪的目光像是刮骨鋼刀,細細打量過我身體的每一寸。
許是知道這棟公寓沒有其他住戶,他始終與我相隔半層樓梯的距離,不緊不慢地跟在我身後。
偶爾抬眸看向我,像是打量著落入手掌心的獵物,勢在必得。
我緊張得手心全是冷汗。
忍不住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比起身後尾隨的中年男人,腦袋稀爛的沈延初反而變得可愛起來。
我哆嗦著爬上六樓,顫抖著手掏出鑰匙。
尾隨的身影終於按捺不住。
快走幾步上前,伸手摟過我的腰身:
「小美女,我觀察你好幾天了。」
「你可真是膽大,這棟樓都搬空了,你竟然還敢一個人住進來。」
「這裡就咱們兩個,哥哥今晚一定要好好陪陪你。」
我咽了口唾沫,面對力量的懸殊,逼著自己冷靜下來。
想尋個藉口讓他知難而退。
「誰說我一個人住的?我明明跟我男朋友一起住在這裡。」
油膩男聽了哈哈大笑:
「你怕是不知道吧,這裡三個月前出了命案,住戶當月都搬走了。」
「我觀察了很久,現在只有你一個人住在這裡。」
「什麼男朋友,要是真有,快讓他出來,老子要見他。」
鑰匙還未插入門鎖。
608 的房門徐徐打開。
吱呀——
在黑暗的樓道里,老舊房門迴音震盪。
沈延初一張面目猙獰的臉驟然出現。
鮮血順著額頭稀稀拉拉向下流。
借著窗外皎潔的明月,他露出一個慘白的笑:
「你找我?」
8
「鬼啊!!!」
「救命,媽啊,媽媽呀,救命啊!」
油膩男被嚇得魂飛魄散。
人踉踉蹌蹌地往樓梯間跑去。
一腳踏空,巨大的肉體滾落聲傳來。
緊接著便跌跌撞撞起身的奔跑聲,透過六樓窗戶向下看,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公寓樓外。
我鬆了一口氣。
沈延初一把將我拖進屋子裡,反手關上房門。
斂正神色:
「蘇禾,你一個單身姑娘住在這裡實在太危險了,最好早點搬離。」
「今天雖然能嚇跑他,但保不齊有膽子大的壓根不怕鬼。」
「除了你以外,我無法碰觸其他人。」
「若是你遇到危險,我也無計可施。」
他難得認真,板正了一張臉。
額頭上的血窟窿顯得愈發猙獰。
我掃了眼銀行卡的餘額,窮鬼上身,與面前的厲鬼對峙:
「我要是走了,誰晚上無償給我加班?」
「再說,我住在這裡,一個月能多拿三千塊呢!」
「除非……你跟我一起走。」
沈延初苦笑:
「我無法離開這棟公寓,在徹底消散之前,大抵要永遠被困在這裡,所以,你還是自己先離開吧。」
我盯著他腦袋上的血窟窿,問出了一直好奇的問題:
「聽說,鬼無法離開出事的地方,是因為找不到殺害自己的兇手。」
「所以,沈延初,你還記得是誰殺了你嗎?」
9
沈延初怔愣了許久。
被困在這裡的三個月,他大抵是想過很多次的。
但全都不記得了。
最初剛剛死亡,他的腦袋一片混沌,唯一會做的事,就是嚇唬每一個出現在這間公寓的人,為無聊的生活找些樂子。
直到我搬進來,他才漸漸多了幾分做[人]的味道。
沈延初蹙眉想了很長時間。
然後失落地搖搖頭。
「我的傷口在腦袋,過去什麼事都忘記了,若不是你提醒,我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記得。」
我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別急,你慢慢想,總有一天,你會想起兇手模樣的。」
夏季空氣實在燥熱。
沈延初窩在小小書桌前,兢兢業業地為我整理文件。
看的出。
他生前應當是個學霸。
哪怕死了這麼久,還能憑藉本能來為我處理工作上的瑣事。
我熱得難受,破舊的落地扇吹出來的儘是熱風。
一狠心,打算開會兒空調,感受下每小時耗費一塊五的涼風拂面。
遙控器摁下,卻沒有任何反應。
煩躁地給中介打了個電話。
響了許久,對面才接通,哭唧唧的聲音響起:
「蘇小姐,你還活著呢?現在是晚上十二點,你這個點打電話很嚇人的知道嗎?」
「大哥,空調壞了,你現在有空的話過來修一下吧!」
「什麼,你讓我半夜十二點去凶宅修空調?姐,我給你轉五千塊錢,你自己出門買個新的吧。」
說完,電話被迅速掐斷。
五千塊立馬轉了過來。
這個中介真好說話,錢轉得一點都不猶豫。
我吧唧親了一口暴漲的餘額。
打算自己修一下空調。
剛掀開外蓋。
啪嗒——
一個日記本掉了出來。
10
我和沈延初同時一愣。
我揚了揚日記本:
「你的?」
他摸了摸稀爛的腦袋:
「不記得了。」
這裡出事後,曾被警察清理過。
沈延初生前用過的東西所剩無幾。
我翻開日記本。
沈延初也抻直了腦袋趕緊湊過來。
上面記載了他的日常開心事。
字裡行間,出現最多的就是一個他喜歡的女孩子。
從青澀朦朧的暗戀,到二人自然而然地表白成為男女朋友。
感情甜蜜,絲毫沒有狗血與誤會。
時間停留在沈延初死亡的那一天。
日記本里最後留下了龍飛鳳舞的兩行字,昭示著主人激動的心。
【明晚,我就要向她求婚啦。】
【沈延初永遠愛蘇禾!】
11
我的目光停留在[蘇禾]兩個字上許久。
久到兩個字在我眼前變得模糊扭曲,幾乎無法分辨筆畫。
沈延初湊在我身邊,像是發現了新大陸。
「你也叫蘇禾哎!」
「不過,」他又微微耷拉下眉眼,「這個名字比較常見,或許只是重名吧。」
「原來我有喜歡的人啊。」
「可是我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他的語氣染上幾分失落。
我拿著日記本敲了敲他另一邊還算完好的頭骨。
「你啊,兇手忘記就算了,連愛人都能忘。」
已經過了午夜十二點。
風扇呼呼轉動,悶熱的空氣里沒有一絲涼意。
我將日記本收好,眼見沈延初打算飄到客廳去,急忙出聲:
「今晚你在臥室飄著吧。」
沈延初下意識後退一步。
「這不太好吧,男女授受不親。」
我氣勢洶洶地指著溫度計:
「室內溫度馬上要逼近三十度了,你多飄一會兒,起碼能下降五度。」
沈延初遲疑一瞬,然後認命地點了點頭。
這一晚,他並沒有飄在客廳。
而是浮在我的臥室里。
起初閒得無聊,在臥室的每一個角落亂竄,像一隻歡快的猹。
最後,許是累了。
鬼影安安靜靜地蜷縮在床上的角落裡,盯著我發愣。
為我充當人肉空調。
我揚起一抹笑,晃了晃手中的手機。
「明天,我去找中介大哥,向他討要你這起案件的資料,說不定能幫你找出兇手呢!」
沈延初神色複雜地掃了眼我的手機,囁嚅著開口:
「這麼晚,你發這條信息,確定不會嚇到中介大哥?」
我拿起手機一看。
凌晨十二點四十四分,我發送了一條微信:
【明天,我去找你。】
12
次日一早。
我精神抖擻地坐在中介大哥的小電驢後面。
與他眼下掛著的黑眼圈形成鮮明對比。
他帶著我穿梭在上班大軍中,往警察局趕去,有氣無力道:
「你最後發的那條微信,愣是嚇得我一夜沒睡啊。」
我訕訕地笑了笑,心虛地低下頭。
這套房子一直在中介大哥手中對外出租。
通過他,我可以找一些關於沈延初生平以及死亡的資料。
薄薄的一摞紙捏在我的手中。
宛如沈延初的人生,簡單得可憐。
孤兒一個,吃百家飯長大。
然後考上了大學,是學校品學兼優的好學生。
在學校里談了個女朋友,二人感情極好。
畢業後入職一家公司,人緣也十分不錯。
閱歷簡單幹凈,絲毫找不出與人結怨的可能性。
反覆看完這一切,已經是日落黃昏,中介大哥將一個 U 盤交到我手中。
「這是案發時,曾經拍到的嫌疑人身影。」
攝像頭模糊不堪。
正值倒春寒的季節。
視頻中的兩個人都裹在厚重的衣服里,腦袋遮得嚴嚴實實。
只能勉強分辨出是兩個中年男子的模樣。
我的腦中瞬間浮現出昨晚尾隨我回家的身影。
與其中一個嫌疑人身形很像。
像極了。
13
我焦急地指著其中一個人的背影道:
「昨晚有人尾隨我回家,跟這個身形差不多。」
中介大哥嘆了口氣:
「體型相似的人太多了,看不清面容,壓根無法認定兇手。」
是啊。
只是體型相似而已。
蹲坐在人來人往的江城街頭,我將幾張紙揉搓得滿是褶皺。
語氣里儘是失望:
「無冤無仇,怎麼可能會破門而入殺人呢?」
「殺人總得有個理由吧。」
中介大哥蹲在我身邊,也是滿目絕望:
「我本來中介乾得好好的,誰知出了兇案,手裡的公寓房都空置租不出去。」
「蘇小姐,我實話告訴你,當初答應每月給你三千塊,是考慮到那間凶宅兇手沒抓到,隨時都有可能再回去。」
「你住在那裡實在危險,還是早點搬走吧。」
話音剛落地,我的手機鈴聲響起。
我摁下了接通鍵。
沈延初乾淨利落的聲音傳來:
「家裡水費得繳了,我前陣子嚇唬人,控制水龍頭浪費了不少水,你回來時記得把錢補一下。」
「另外,米飯我已經燜好了,打算再炒些豇豆。」
「所以,你吃清炒還是微辣?」
14
為了解決鬼不能碰明火的問題。
我買了個電磁爐回家給沈延初用。
徹底解決了他無法做飯的煩惱。
並囑咐他,當鬼要勤快些,在我下班回家之前要把飯做好。
太陽一落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