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隨叫隨到的心機女
和秦洲同床異夢的第十年,他又開始頻繁提及他的新女友。
吃飯時,他說:「小林打死都不進廚房,怕變成像你一樣的黃臉婆。」
我對他的嘲諷無動於衷,因為我的目標是把他拖進地獄。
哪怕同歸於盡。
1
床頭櫃里塞了一雙漁網絲襪。
不是我的。
「別扔!下次小林找不到會跟我哭的。」
秦洲毫不嫌棄地掏垃圾桶,又輕輕拍了拍,捲起來,塞進他那邊的床頭櫃。
「怎麼突然把人帶回來了?」我繼續埋頭找資料。
秦洲說家裡是世上最乾淨的地方。
此前不管他怎麼玩,從未把女人帶回家。
秦洲懶散地坐在沙發上,手指靈巧的玩弄著打火機,春風得意。
「小林特別乖,很像高中時候的你。」
我冷笑:「你大概瞎了,我從來沒乖過。」
床頭櫃沒找到,我又去書櫃抽屜找,誰知摸到了一隻絲絨禮盒。
我直接將它砸在秦洲身上。
「這又是給誰的,拿走!」
禮盒啪嗒落在地上,跌出一枚水仙花鑽石戒指。
高考結束時,秦洲曾神秘地問我,最喜歡什麼花。
「水仙吧。」
「如果有人用水仙花戒指向你求婚,成功率是多少?」
回憶一閃而過,我終於找到了需要的資料。
秦洲心疼地撿起戒指,小心擦了擦才裝好,連盒一起揣進上衣口袋,惱火地睨了我一眼:「反正不是給你的。」
臨出門,秦洲像喚狗一樣,敲了敲桌子:「你就穿這身去宴會?不知道還以為你是保潔。」
秦洲第一次帶我參加宴會時,我12歲。
因不慎與他走散,被有錢的千金小姐嘲笑,像要飯的乞丐。
自尊心被踐踏,我哭了很久。
秦洲卻說:「你也可以嘲笑她們,像沒有靈魂的人偶娃娃。楚溪,永遠不要活在別人的凝視里。」
冷風吹在我腦門上,瞬間凍碎了鏡花水月般的過去。
「你又不是我的男伴,瞎操什麼心。」
2
我和秦洲一前一後抵達宴會。
我將修改後的資料交給合作方,對方十分滿意,當下就簽了一個意向合同。
「溪姐厲害,又搶了秦洲的客戶。不過你最近還是收著點,聽說秦洲有時候挺瘋的,萬一動用非法手段報復你呢?」
助理又開心又擔憂。
「沒事,債多不愁。」
我和秦洲是業內公認的死對頭。
沒人知道我們曾相愛過,又在隱秘腐朽的關係里糾纏了十年。
我和助理都朝秦洲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摟著穿漁網絲襪的女孩,津津有味地玩小孩才喜歡的「手相學說」,時不時吐出一口煙,將兩人都籠罩其中。
親密極了。
突然,秦洲抬頭,與我目光相撞,指尖的煙落在地毯上。
片刻後他又偏過頭去聽女孩的悄悄話,寵溺地捏了捏女孩的下巴。
女孩扭了扭身子,露出腰間的水仙花刺青。
我收回目光,從容走入名利場。
剛回國的海歸跟我攀談,正在興頭上,秦洲突然走過來,強行將海歸拉開,才皮笑肉不笑地假意勸諫。
「你大約不了解楚溪,這個女人有一個外號——白眼狼。」
場面瞬間變得格外尷尬。
許多人都想起來,我曾被秦家收養,卻在成年後,把秦洲的爸爸送進監獄。
「秦總要是質疑國家司法,為什麼不去申訴呢?」
事實上我也不服判決。
15年有期徒刑,怎麼抵得過我爸媽兩條人命?
宴會的主人出來打圓場,我與秦洲的硝煙被暫時掩蓋在浮華之下。
【結束後別走,有事跟你談。】
【別鬧脾氣,你知道後果。】
手機里跳出兩條信息,我看完便煩躁地將螢幕摁滅。
秦洲有我盜竊公司機密的證據。
他隨時可以讓我坐牢。
3
我在車裡坐到了凌晨兩點。
手機再次彈出消息。
【xx酒店1302,來接我。】
一起彈出來的,還有一條陌生的好友申請。
我猜是那位「漁網小林」。
通過後,對方只發來兩張照片。
一張是秦洲與我的聊天頁面,他給我寫的備註是【隨叫隨到的心機女】。
另一張是滿地的衣物。
夜雨淅瀝瀝敲在車窗玻璃上,明明開了空調,冷風卻好像穿透了窗戶縫。
我將空調溫度調高了一點,搓了搓冰涼的手,撥打報警電話。
第2章 恨不了,愛不動
掃黃辦去得很快。
一個小時後,秦洲就叫我去派出所接他。
沒見到「漁網小林」。
秦洲的臉色很差。
聽說用了違禁藥,罰了款,還被警察同志教育批評了一番。
上車後,秦洲冷聲問:「你報的警?」
「維護社會健康,人人有責。」
秦洲嗤笑:「你要是嫉妒,我也可以讓你……」
啪!
我一巴掌扇在他臉上。
「少在我面前狗叫!」
誰料,秦洲突然壓過來,眸色兇狠:「楚溪,你越來越猖狂了。」
「要麼讓我坐牢,要麼任我猖狂,這不是你自己選的嗎?」
秦洲湊近了,在我耳邊陰森森的說:「別想用激將法。我就是要你享受自由,卻又每天都擔憂自己會隨時失去一切。」
「我到底是享受了,你又得到什麼呢?你只是一條毫無長進的賤狗!」
在我失去一切之前,我會把他也拖下地獄。
秦洲氣得把我趕下了車。
這是我的車!
冰冷的雨絲落在我身上,秦洲故意降下車窗,幸災樂禍地朝我笑。
無聲地問:你覺得現在誰是狗?
4
天公憐惜,雨一會兒就停了。
秦洲摸出煙往嘴裡塞,正要點火,我怒喝:「別在我車裡抽!」
「毛病!」
秦洲不悅地皺眉,開門下車,站在了我的下風口。
我懶得陪他吹冷風,等他抽完了煙,散了散味兒才打開車鎖,放他進來。
「餓了,找點吃的。」
「去哪個餐廳?」
「前面大學城吧,小薇說那邊開了一家網紅燒烤……」秦洲說著看了我一眼,像是解釋,又像是炫耀,「小薇才大二,清純可愛,比你那時候裝出來的自然多了。」
說完,他又翻出語音。
是個甜到發嗲的聲音:「要老公親親才可以起床哦~」
我一個急剎停在斑馬線外。
「也就是小女生髮嗲可愛,要是換成你這種三十歲的老女人,會讓人噁心地三天吃不下飯。」秦洲隨口拉踩。
「你這種三十歲的老男人,最好掛在牆上。」
大學城的步行街,許多店鋪都關門了,但燒烤、酒吧一類通宵營業的,依舊很熱鬧。
燒烤店旁邊是一家奶茶店。
我大二在裡面打工,秦洲突然從國外回來。
他說他還愛我,問我願不願意放下過去。
我們相互道歉,擁抱接吻。
那一瞬的美好,比肥皂泡還要脆弱。
路過奶茶店,我和秦洲都沒有往那邊看,仿佛那是一段羞恥的過去。
突然,秦洲的手機響了。
「你好,32床徐薇胎停了,正在手術……」
「我馬上過來。」
秦洲直接搶了我的車鑰匙,頭也不回地往回走。
5
周一,我帶著正式合同去找合作方,秦洲也在電梯里。
「這個單子還需要秦總親自來挽留嗎?」我譏諷道。
秦洲卻只是將車鑰匙還給我,煩躁地說:「車洗過了,沒味兒。」
我倆都沒有見到合作方。
秘書讓我們稍等。
秦洲的手機響起,是那日胎停的徐薇哭著說,孩子沒了她要怎麼辦……
秦洲瞥了我一眼,居然一個字都沒有安慰,直接掛斷。
「人渣怎麼配有孩子?」我繼續嘲諷。
秦洲卻勃然大怒:「楚溪你夠了,惡毒也要有個限度!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狠辣!」
我默默垂眸,看著微微泛起波瀾的咖啡。
三年前,我懷過一個孩子。
秦洲知道後非常高興。
他說他以後再也不會故意惹我生氣,他求我放下過去,好好跟他過日子。
我點頭說好,轉眼偷了他的公司機密,賣給競爭對手。
他發現時,我已經做完手術了。
「殺人犯的兒子,不配有後代。」
從那時起,秦洲開始四處找女人,有時候一月一換,最長情的也不超過半年。
秦洲大約覺得跟我待在同一個空間,難受得很,又或者是要找一個隱蔽的地方,好好安慰徐薇。
總之,他摔門走了。
不久,一股焦臭味傳來,火災警報刺得我耳膜疼。
合作方的仇人惡意縱火,叫嚷著要同歸於盡。
可他沒找到人,反而把我認成了秘書。
「你們蛇鼠一窩,都該死!」
那瘋子揮著到朝我奔來,我被逼到牆角,無路可退。
誰料,秦洲突然回來了。
6
醫院。
秦洲被瘋子刺傷,手臂和腰腹都縫了針。
我身上沾滿了他的血。
他在病床上睡著了。
我腦海里,卻不斷回放著他毫不猶豫抱住我的場景。
有一個聲音在說:
算了吧……
算了吧。
放下過去。
放過秦洲。
也放過你自己。
秦洲的睫毛動了動,在他睜眼前,我轉身離開了病房。
「溪溪……」
秦洲虛弱的呼喊,輕易被關門聲壓碎。
我回到家,開始收拾行李。
秦洲的書房裡有一個保險箱,據說裡面放著我盜竊商業機密的證據。
我試了試密碼。
不是他的生日,也不是我的生日。
是大二那年,我們第一次和好的日子。
秦洲就是個騙子!
裡面根本沒有什麼證據,只有兩張手寫的便簽,它們原本是貼在奶茶店心愿牆上的。
【人生是自己的,我們都要為自己而活。】
這是我寫的。
那時候,我真的決定放下一切,假裝秦父沒有害死我爸媽,假裝我沒有送秦父坐牢。
【楚溪,我永遠愛你。】
這是秦洲寫的。
可不到一周,我就聽到秦洲在給他爸打電話。
「我是在和楚溪談戀愛,但我也不會放過她。爸你放心把股份交給我,我一定讓你滿意。」
那天,我一個人偷偷哭到夜半。
擦掉眼淚以後,我望著夜空默默地說:「秦洲,我們賭一把,看誰能笑到最後!」
我發誓,要把秦洲一起拉下地獄。
我還要在秦父出獄以後,親手殺了他。
我把便簽放回去,帶著行李離開了秦洲的家。
出門時,竟然和秦洲的車撞上了。
物理意義上的撞。
引擎蓋凹陷,車燈碎了一地。
「你要去哪兒!」
秦洲還穿著病號服,手背上粘著留置針,用力拍著我的車窗,近乎嘶吼。
他雙唇發白,眼圈卻紅得嚇人。
7
我掛了倒檔,調轉方向繼續往前開。
秦洲卻追著我的車,跌在地上,傷口裂開,血染紅了病號服。
他好像不知道痛,努力想爬起來,卻只能像死狗一樣在地上掙扎。
我猛地踩下剎車,手臂不受控制地顫抖。
後視鏡里,他還在往我這邊爬。
「我已經決定放過你,你要死就死遠點,別礙我的眼!」
我將他扶起來,他嘴角牽出狷狂的笑,又猛地將我撲倒,死死壓在地上。
「楚溪,你哪兒也別想去,就是死,也要死在我面前!死在我手裡!」
他掐著我的脖子,恨不得現在就要了我的命。
我眼前發昏,沒來由就想起了過去。
秦父酒駕飆車,撞死了我的父母。
商業對手趁機大肆宣揚,引得網絡熱議。
秦父為了平息眾怒,買通法醫後,召開記者發布會,謊稱我爸媽因過度加班,猝死在回家的路上。
不幸被他的車輪碾過。
他雖不是主要責任人,但願意收養死者無辜的女兒。
12歲的我一夜成為大人。
我當著媒體的面,感謝秦父。
腦子裡卻不斷重複著媽媽彌留之際給我打的那通電話。
「溪溪……好好讀書……爸爸媽媽回不了家了,爸爸媽媽愛你,永遠愛你……」
我哭得昏天暗地。
記者們強行解讀為:少女失去了父母以後,重新擁抱新家庭的喜悅和感激。
不久媒體竟汙衊我父母碰瓷。
還說我踩著父母的命,成了千金小姐,是最大的受益者。
同學也聽風就是雨,貴族學校的校園霸凌,格外明目張胆。
秦洲就是那個時候,走入我的人生。
或者說,是我早就瞄準了他。
8
秦洲的父母離婚了,他之前一直跟著媽媽,後來媽媽癌症過世,他才回到秦父身邊。
我們同病相憐。
他對我的照顧,其實是他幻想中,媽媽對他的照顧。
他成了我的保護傘,我則是他最好的傾聽者。
我會聽他練琴、看他畫畫,一起在家教老師的眼皮子底下偷看漫畫,一起逃課追他喜歡的球賽,在校運會上互相喊加油……
沒幾年,我們就長大了。
高考結束後,秦洲跟我表白。
也趁著家裡沒人,我終於拿到了秦父買通法醫的證據。
凌晨三點,直接報警。
「你一直在跟我演戲?從頭到尾,你只是想利用我?」
父親入獄、女友背刺,突然的變故讓秦洲難以接受。
「不然呢?」
如果不是秦父銷毀了媽媽的通話記錄,我在能12歲那年就起訴他故意殺人。
秦洲放棄跟我上同一所大學,去了國外。
我的大學生活貧苦卻充實。
只是我沒想到,秦父人在監獄,手還能伸出來,差點把我摔進泥坑裡。
警察帶走了意圖不軌的混混,我買了一把巴掌大的水果刀,貼身放著。
誰料,秦洲突然回來了。
「溪溪,我試了很久,怎麼也忘不了你。你呢?」
看見秦洲之前,我以為我早就不在乎了。
可當他活生生站在我面前,用脆弱控訴的眼神望著我時,我驚愕地發現自己錯了。
在我自以為是的虛情假意里,在我無法察覺的舊日時光里,我居然也付出過真心。
9
秦洲把我關在了家裡,沒收了手機、電腦。
他自己也日日守著我。
「非法拘禁判幾年來著?」我站在床邊,看護士給他換藥。
「沒你判得久。」
我乖乖閉了嘴。
秦父還有三年就出來了,他出來之前,我絕對不能進去。
一周後,我拿回手機,收到了老闆的辭退通知。
我打回去質問,老闆卻譏諷地說:「火災那天秦洲拿命去救你,你還敢說你倆勢不兩立?你當我傻?」
助理悄悄告訴我,合作方出爾反爾,給老闆挖了個大坑,最後還是跟秦洲合作了。
現在業內都懷疑這是我和秦洲做的局。
也就是說,近期幾乎沒有公司敢錄用我。
「你要是缺錢,可以跟我要,前提是你得把我哄高興。」
我丟掉手機,往沙發上一躺。
「那就餓死我吧。」
秦洲坐在我身邊,捏了捏我的臉,近乎咬牙切齒:「楚溪,你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我差點死了,你居然連哄我一下都不肯?」
「要不你掏出來看看?說不定是一顆……生鏽的廢鐵。」
秦洲沒有掏我的心。
他手機響了。
護士說,徐薇要跳樓。
他抓起衣服就往外跑,忽然想起我來,把鑰匙塞我手裡,讓我當司機。
真可笑。
就在剛剛,我居然以為秦洲在委婉地求和。
天台上,我見到了徐薇。
果然像秦洲說的那樣,清純可愛,又楚楚可憐。
秦洲一點點靠近,勸她不要衝動。
他張開雙臂,做出保護的姿態,試圖讓女孩到他懷裡來。
「你才20歲,你的人生光明燦爛,不要輕易就放棄。」
十年前,秦洲也跟我說過相似的話。
「我們才20歲,我們的人生可以多姿多彩,不要輕易為了仇恨,就放棄自己,放棄我。溪溪,我們忘掉過去,好不好?」
莫名其妙的眼淚滾下來,我轉過身擦去。
身後的消防員長舒一口氣。
徐薇已經聽話下來了。
10
病房裡,徐薇一直在哭。
不知是不是我礙了他們的眼,兩人看起來居然不怎麼親密。
我識趣的離開,在走廊上轉了兩圈,突然意識到,在此之前,我居然在隱隱期待著什麼。
只是期待還未成型,就被徐薇自殺事件砸成了泡沫。
這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