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也是無奈之舉,我只能安慰母親:「母親,您看,我這不是安然無恙嗎?這三年里我對您們的思念也從從未間斷。」
父親和祖父雖然嚴厲,但到底是許久不曾見我,在無人處也悄悄紅了眼睛。
當晚,房間中便來了不速之客。
半夜時分,賀錦晏一襲玄色衣衫十分熟練地跳窗而入。
而我則因為第一日回家,尚且有些不習慣而晚睡。恰巧目睹了賀錦晏的到來。
「三年前,在江南太子殿下也是這般翻窗而入嗎?」
我突然出聲似是嚇了他一跳,向我床邊走來的動作一頓。
接著又若無其事地走過來。
「你都知道了,還問我這些做什麼?」
我心底還是有些害怕賀錦晏的,畢竟一個瘋子,你永遠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
「殿下深夜來訪閨閣女子的房間,怕是不妥吧。」
對方輕笑:「再親密的事都做過,這算什麼。」
「賀錦晏,這不是在你的東宮,請你注意說詞。」
低頭輕嗅:「知知,你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我沒做夢。」
出乎意料,我竟然在他的聲音中聽出了顫抖。
他勾起唇角,低下頭,在肩膀上用力咬著,一直咬到血腥味在嘴裡蔓延才停下。
我吃痛,用力推開他。
霧氣氤氳在眼中:「殿下,請自重。」
他看著我肩膀上的橢圓形牙印,笑得越發放肆。
慢慢地眼睛裡竟然出現了淚花:「知知,你瞧,我在你身上留下了屬於我的痕跡,是不是也代表你曾屬於過我。」
我看著他如今的模樣,竟然會感到有些酸澀。
14
緩緩開口:「殿下,當初是您先不要我的。」
我很早就認識賀錦晏和賀書晏了,從我記事起,我就一直圍繞在他們身邊。
與賀書晏的健談開朗不同,賀錦晏更多的是沉默和孤獨,大抵是性格使然,我總是過分地心疼賀錦晏,一來二去就導致我不知何時對他上了心。
小時候皇后便提過,我未來是要當皇子妃的,從賀錦晏和賀書晏中選一個作為我的夫婿。
十四歲生辰那日,皇后要給我指婚,我選了賀錦晏。
我以為我們一定能白頭偕老,情投意合。
但我永遠記得那天鵝毛般的大雪隨風舞動,裙擺在凜冽的寒風中來迴蕩漾。
簌簌的大雪將他的黑髮染成了白髮,冰天雪地中他跪了一夜,我就在拐角處陪了他一夜。
第二日皇后並沒有收回賜婚的指令,只是將新郎官換成了賀書晏。
到達女學時,嘲諷嘻笑聲縈繞在周圍。
「你看她,雲家大小姐又怎樣?還不是被太子殿下不喜。」
「對啊,一直圍在殿下身邊,被拒婚我都替她丟人。」
賀書晏卻突然出現:「按我大越律法,誹謗皇子妃該打入大牢。」
「來人,將她們拉下去。」
賀書晏地出現很好的解決了我在女學的處境。
雖然我被太子殿下退婚,但是被二皇子納入自己的羽翼下。
「知意,你我從小一起長大,我知道你喜歡我大哥。」
「但你既然被指婚給我,我一定會好好護著你。」
被賀錦晏傷得千瘡百孔的心,卻在賀書晏那裡得到了拯救。
15
很少看到賀錦晏一臉無措的時候:「知知,不是,我不是真的想退婚。」
「那時你和書晏在一起時會談天說地,跟我待著時總是相顧無言。我很介意,我想讓你低頭承諾你以後不會和書晏單獨待在一起。沒想到卻將你越推越遠。」
我想過千萬種原因,卻沒想到竟然是這種原因。
努力擠出一絲笑容,卻比哭還難看:「太子殿下,愛從來都不是強迫不是威脅,您從來都不懂。」
他為自己辯解:「知知,不是的,後來你滿眼都是書晏,我也曾見過你愛我的模樣,怎麼會心甘情願地放手呢?所以我便用了些手段,想令你回心轉意,沒想到卻把你越推越遠。」
「可是殿下,您不懂愛?愛是放手是成全,而不是不擇一切手段。您不該把朝堂上的把戲用在臣女身上。」
他一直重複著:「愛是成全是放手。」
半響出聲:「你別不要我,我會學著好好愛你。」
可我早已沒了和他周旋的心,疲憊地出聲:「希望殿下您以後遇到心儀的女子,定要早早抓住機會。」
「現在,臣女愛的是您的弟弟。」
「殿下,臣女要休息了。」
賀錦晏還想再說些什麼,卻沒有說出口。
「你早早休息。」
待賀錦晏離開後,我對自己說:「你瞧,雲知意,你也沒那麼差勁呀,你們是兩情相悅。但卻都敗給了命運。」
我的颱風過境般的愛意,你在颱風眼中一無所知。
16
次日,賀書晏帶著聘禮和聖旨一同來到尚書府。
數十里的紅妝。馬車從街頭排到街尾,路旁皆是維護秩序的士兵,涌動的人群絡繹不絕,個個伸著頭去觀望這盛大的儀式。
街尾一輛不起眼的馬車中,賀錦晏望著來往的馬車,有些許出神,原本這一切是屬於自己的。
成公公回來復命:「殿下,近些年來您為雲小姐搜集的奇珍異寶已經被奴才放到聘禮中一同送往雲府了。」
賀錦晏輕輕擺手,馬車緩緩啟動,向皇宮走去。
熱鬧的街道與孤單遠離的馬車徹底相隔,仿佛一道銀河橫跨,兩條人生再也互不相交。
聖旨定下婚期就在兩個月後,我沒想到時間會如此緊張。
賀書晏解釋:「父皇身體已經是窮途末路,所以婚期緊迫了些,期望父皇能看到我們成婚,而且我也想早點娶你回家。」
17
本以為這兩個月會平穩渡過。直到一個月後邊關傳來急報。
北疆在邊境集結20萬大軍,意圖發動戰爭。
而大越王朝之中不同區域卻同時爆發瘟疫,敵人明顯是有備而來。
初元十七年七月末慶禎帝得知瘟疫肆虐,怒火中燒,遂崩。
建明元年八月初,太子賀錦晏繼位,二皇子奉命領軍奔赴邊關抵抗外敵。
我早已料到賀書晏會不同意我前往瘟疫發生之地,卻沒想到他會如此激動。
「不可,你不能去,我大越王朝養了多少太醫,何用你一介女子前往。你不許去,你就給我好好待在京城,哪裡都不許去。」
我解釋:「殿下,您曾說過我該做一個仁愛天下的醫者,如今正是需要我的時候,我真的要袖手旁觀嗎?」
「瘟疫有多危險,你不是不知道,你讓我如何放心你。」
「可殿下,戰場也很危險,您依然前往。」
賀書晏堅持:「你不用再勸說我了,我依然堅持不同意。」
我只好後退一步:「殿下,您說的都對,臣女會遵守的。」
賀書晏將我摟到懷裡:「等我回來,等我回來,這次一定娶你。回來後我陪你踏遍千山萬水,你可以做懸壺濟世的醫者,但是答應我,一定是我回來後,可以嗎?」
18
賀書晏前往戰場的第二天,我就坐上了前往東南地區的馬車。
檢查通關文牒時,身後傳來成公公的聲音。
「雲小姐,雲小姐,請您留步,請您留步。」
成公公乘著快馬氣喘吁吁地趕上我:「雲小姐,此去山高路遠,危險重重,陛下特地從禁衛軍中撥出一隊來保護您的安全。」
我原以為成公公是來阻攔我的,沒想到卻是來幫我的。
也許賀錦晏真的在變好,但是與我而言,相愛的機會只有一次。
宣武門處早已看不見皇宮,我下車對著皇宮的方向行叩跪大禮。
「臣女多謝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成公公再次囑咐:「雲小姐,您一定要保護好自己,陛下口述待您和二皇子歸來,定要向你們討杯喜酒。」
我將玉佩從腰間摘下,本就是賀錦晏的東西,我早該物歸原主了。
將玉佩緩緩放到成公公手心。
「公公煩請您轉予陛下,成親時定請陛下親臨。」
日落黃昏,天空漸漸浸染上一層柔和的琥珀色,照亮世界的盡頭。
馬夫的駕車聲,馬匹的奔騰聲在城外顯得格外響亮。
身後京城中小販的吆喝聲越來越遠。此去不知何時再歸。
19
春夏秋冬,四季更迭。
北疆的戰士換了一批又一批,梨花開了又開。邊關捷報傳了又傳。
在舉國合力下,瘟疫終於找到治療方法,被成功治癒。
我從東南回到京城的第二年,邊關徹底大捷。
北疆投降稱臣。
彼時我還在書案前寫信詢問賀書晏何時歸來。
突然被人從身後抱住,清新冷冽的雪松香傳來。
聲音中還帶著氣喘:「乖乖,我回來了。」
喉嚨一硬,眼睛酸澀,淚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我轉身回頭看他,皮膚更黝黑了,臉上多了一些細小的傷口。整個人戾氣更重了些。
看著表面上的傷口,淚水更加洶湧,看不到的傷口不知道又有多少。
「怎麼把你搞得這麼狼狽,變醜了好多,我可以不嫁你嗎?」
被毫不猶豫地拒絕:「不可以,我這輩子就賴上你了。」
眼淚被他一點點吻去。
「乖乖,我們成婚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