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奇變偶不變?」八歲的小皇帝疑惑回頭,倒是攝政王順嘴接了一句「符號看象限。」然後他就把我杖斃了。
1
第一世我是農家女,拔草技術不熟練,做飯過於好吃,被家人發現端倪給燒死了。
第二世我是一個小乞丐,原身他饑寒交迫死在破廟,我爬起來強撐著去要飯,要飯未半而中道崩殂,也饑寒交迫死在半路上。
第三世我成了個太監,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總算是沒惹得別人懷疑,侍奉小皇帝寫作業時,我看著上面的阿拉伯數字和加減乘除,沒忍住驚嘆:「數學?!」
不久,攝政王沈沉舟召我問話,他說:「奇變偶不變。」
我支棱起來喊道:「符號看象限!」
然後我就被杖斃而亡。
第四世我是他侍女,以為他是誤殺,還去送人頭,沒想到他殺的就是穿越的嗚嗚嗚嗚,什麼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假的,都是假的。
第五世我成了一隻羊,之前慘烈的死亡給我留下了深刻的陰影,我決定好好當羊認真吃草,然後我就被羊倌好好殺羊認真吃肉。
第六世我穿成了小宮女,每天就是哄八歲的小皇帝吃吃喝喝,還能吃點他剩的小零食,當過羊的我覺得這已經是好日子了,然而我遇到了沈沉舟,我瑟縮躲閃了下,就被發現了。
他把我關進大牢,陰沉著臉問我怎麼做到不停轉世的,還有出現在皇帝身邊想幹什麼?
「嗚嗚嗚我不知道,我死了就是還能附身嘛,又不是我的錯,我就想吃點好的……嗚嗚嗚。」
他是個陰謀論的事業批,而我只想苟命,想活得輕鬆點,鹹魚有什麼錯?
他為了防止我死了再亂竄,把我監禁起來,每天吃餿飯,吃得我想自殺,當然沒有成功。
他陰沉著臉:「女人,我忍你很久了。」
我嚇得打嗝:「你天天給我吃餿飯,每天還不能放風,這活的有什麼意思?」大哭
他被我煩得不行,決定放我出去,我就成了他的侍女。
我天天跟著他吃香喝辣,對他的怨恨淡淡沒了,主要是他這伙食真不錯,炸雞啤酒火鍋麻辣燙小燒烤,再來一杯奶茶簡直美滋滋。
他撐著臉目不轉睛看我吃,這種人我懂,喜歡看吃播,真人吃播豈不更棒。
誰料他問了一句:「你怎麼那麼能吃?」
噎住,猛嘬了一口奶茶才咽下,我想瞪他又不敢,只能委委屈屈道:「之前我被餓死過,餓死的感覺太難受了。」
他怔了怔,好一會才揮揮手讓我繼續吃。
吃飽就睡睡飽就吃,鹹魚如我,看著他天天 996、007 默默搖頭,這樣搞不是頭禿就是英年早逝,不知道他死了能不能跟我一樣轉世嗷。
相處久了他也沒那麼嚇人了,反正他現在不想殺我,我就膽子賊大地想出府溜達,他大概是畏懼我的暴風哭泣,同意了。
我樂顛顛地逛街,只看不買,跟著的侍衛離我不算近,互相閒聊著,偶爾瞥過來一眼。
此時不跑更待何時?我扭頭鑽進人群,剛衝出路口,突然我騰空了,高高被三百六十度飛旋,然後重重摔在地上。
我被馬撞死了,為什麼大街上會有人奔馬?
他火速趕來,我死在他懷裡,臨死前他說讓我來找他,我顫顫巍巍伸出中指,狗屁,老娘自由了。
第七世我是只貓,純白波斯御貓,我跟別的貓貓可不一樣,它們高傲不理人,我給擼給抱給親親,貓德拉滿,在一眾喵喵中脫穎而出,最終被選中面聖。
我碰瓷一倒,露出嫩嫩的肚皮,嬌弱無力地喵了一聲,藍色的大眼睛迷濛地眨巴眨巴,然後啃了啃自己毛茸茸粉撲撲的爪爪。
哼,這還拿不下你。
小皇帝拜倒在我喵爪之下,我成了在皇帝懷裡打滾的幸福小貓咪,拿捏。
每天魚湯、雞肉、小魚乾,還有人給梳毛,偶爾小皇帝吃的辣條我還能來兩口,真的爽。
我躺在小毛毯上曬太陽,睡得四仰八叉的,睜眼就看到沈沉舟若有所思的眼神,我「喵嗷」一聲翻起來,吧嗒吧嗒往外跑。
我又暴露了,然後就被他搶回了王府,小皇帝淚眼汪汪地看著我,我喵喵喵地回應他。
看這狗東西說什麼:「玩物喪志有損帝王威嚴,我代你看管這小東西。」
雖然王府伙食也不錯,就是沒有辣條,他說重油重鹽對貓不好,廢話,我不知道嗎?雖然吃完菊花火辣辣,但它好吃啊。
還有就是梳毛的人成了他,被他梳毛我總覺得怪怪的,別人不知道我是人,我撒嬌賣萌沒有心理負擔,可他知道我是人。
還說什麼「喵一聲我聽聽」,你聽個屁,當我啞了吧。
然而還是被他從頭擼到尾,他手勁略大我很不舒服,隔天他不知從哪進修回來,手法就很棒棒了,爽得我骨頭都酥了,喵喵喵地一直叫。
於是建立了良好的合作關係,他想著法給我做各種好吃的,我屈尊降貴讓他擼擼,但是吸我肚子就過分了,我咬他鼻子一口罵罵咧咧跑走。
他撫著鼻子低聲罵了一句「小東西」,聲音有點蘇。
為了賠罪,他又給我做了新品種的貓飯,那我就勉為其難原諒他。
其實吭哧吭哧猶如野豬進食,這個男人做飯真的很絕,少油少鹽依舊很香、很好吃。
這天早晨我照舊蹦上床叫他起床,拿爪爪踩踩他的臉,他沒醒,嘿嘿,接下來就是我最愛的運動——蹦床。
我爬上床頭,照著他的肚子一躍而下,完美著陸,他捂著肚子悶聲呻吟,我欣賞了一番,然後翹著尾巴等他爬起來去上班。
把睡得正香的人叫起來上班,自己卻在家舒舒服服曬暖打盹,你要是貓你也會愛上叫醒服務。
被子裡伸出一隻手,攥著我的腿拽進了被窩,我跟他大眼瞪小眼,他沒有生氣,反而神色溫柔,大手把我擼來擼去。
被窩很溫暖,我懶洋洋的,直到他呼吸越來越粗重,心跳噗通噗通得震耳欲聾,他忽地閉眼湊過來,距離越來越近……
他想親本貓!喵的!變態!我炸毛掙扎,終於鑽出被子。
啊啊啊啊啊!小貓咪都不放過!!變態!!!
我要跑路,貓的身體可以飛檐走壁,前提是沒有高手圍追堵截,我跑不出王府。
但這狗日的別想摸到我一根貓毛!士可殺不可辱!我吃了Ṭũ̂₄摻老鼠藥的米飯,老鼠在洞裡瑟瑟發抖,看我吃了它的飯,忍不住吱吱吱。
哼,傻子,本喵可是救你一命。
我選了一棵向陽的樹,趴在樹上慢慢蜷縮著身體,吐血而亡。
2
第八世我成了狗,黑毛油亮的公狗,村中一霸,主人寵愛小弟老實,一堆母狗朝我搖尾巴,我過得很滋潤。
還有,肉骨頭還挺好吃。
就這樣度過了秋冬,春天的時候我覺得不對了,一種莫名燥熱的衝動讓我想聞狗屁股……
汪啊!我是人,青春美少女!我不能……
我已經開始弓腰挺胯了……小母狗開心地圍著我轉,打咩!人不行至少不可以。
我憑著最後的意志,衝進河裡把自己淹死了。
第九世我是宰相嫡女,她是落水淹死的,我醒來時正在水池裡漂著,一女子矯揉造作地在岸邊哭,嘴裡喊著「姐姐落水了」,那聲音鳥叫似的,生怕別人聽見。
我被婢女救上岸,還沒好好梳理情況,那妹妹便被嫡母打得半死,連夜送給一老頭當填房。
我嘖嘖兩聲,何必……
頭一次地位如此之高,我決定好好享福,雖然有個未婚夫,但那又怎樣,只要他不影響我享福就可以。
人我見過畫像,還挺帥,甜甜的戀愛輪到我了嗎?
並沒有,才醒兩天我就被沈沉舟堵住了:「這半年你哪去了……」
我能跟他講,我去給別人當狗了嗎?我也是要面子的。
我支支吾吾,他更加生氣,然後就毀了我的婚約,強行要娶我為妻。
我不啊,誰要嫁給他這個棺材臉死變態,但我的拒絕沒有用。
我最終還是被他娶回去了,我那未曾謀面的未婚夫,我甜甜的戀愛……
還好洞房那天他沒有碰我,否則我真的想死了重開。
日子恢復到以前,我照樣吃吃喝喝,沒事出去逛街看景,身邊兩個丫鬟全是高手,防止我隨時跑路。
我逛了三天沒找到機會,算球,逛得腿疼,讓春花幫我捶腿,秋月幫我松肩。
正舒服得晃 jiojio,沈沉舟回來了,見狀不陰不陽地笑笑:「娘子倒是會享受。」
我懶得理他,他卻走過來給我捏肩,嚇得我寒毛直立。
我扭來扭去不讓他碰,這個死變態,莫挨老子!
「今天想吃小蛋糕嗎?」
……
好吧,你捏你捏。
我吃著蛋糕喝著紅茶,美好的日子我又行了。
只是沈沉舟的眼神讓人很不好意思,我暗地裡給自己打氣,終於對著他說:「我是不可能變成小貓咪讓你吸的。」
想了想又補充一句:「變成貓咪也不能瑟瑟,你個福瑞控,死了這條心吧!」
他的眼睛危險地眯了起來,隨後拿著一條濕帕子,慢條斯理地給我擦手:「你就沒想過,我是喜歡你才對你瑟瑟嗎?」
咦……他這個事業批會喜歡我?喜歡我上來先嘎我兩條命?呸,你就是福瑞控,死變態!
「你這種男人,我把握不住,別說這種晦氣話。」我瘋狂搖頭。
他看了看我的手,接道:「兩隻手還是可以把握住的。」
……?
???!他開黃腔!
救命,我為什麼秒懂。
自此以往,他頻頻撩我,我心似鐵,也還是被撩得暈頭轉向的。
畢竟他長得好看,一張窄臉俊美,眉目狹長眼尾略勾,鼻樑挺直薄唇輕抿。氣質是陰沉的,但看我是含情的;手上是沾血的,但寵我又是溫柔的。
這種美人,誰懂?重點是錢多還會做好吃的,我被勾得暈乎暈乎,最終還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那晚他帶傷找我,拉著我的袖子讓我幫他上藥,我輕手輕腳,他還是隱忍輕哼紅了眼眶,看向我的眼神脆弱又迷人。
救命,這誰頂得住……
他說:「我受傷了,你輕一點。」
他說:「疼……妍妍愛我……」
我被他示弱的樣子迷惑,完全忘了他的危險性,只顧得悶頭直衝,第二天我才發現上當受騙。
運動時繃帶松落,他的傷看著挺長一口子,一晚上已經結痂,還好我上藥上得早,再晚會兒都癒合了呢……
狗男人根本屁事沒有,他又騙我!
我啃著小雞腿憤憤不平,咽下肉又咕咚咕咚喝魚湯。
「妍妍慢點吃。」他嘴角含笑,又給我夾了塊鱸魚。
那種事和睦,這狗男人就開始狗腿了,我感覺這時候要月亮他都會給我摘,還好我沒要月亮,我要了很多錢和一座山。
錢埋在了山頂的巨石下,破廟的佛位中,山腰處的山洞裡,山腳的大樹旁。
我在為下次轉生做準備,他知道後,卻抱了抱我,同意了。
我覺得我命格輕賤,真的很容易嘎,一言不合就是死局。
但想想,我能附身的人都是死掉了,氣絕不久我才有可乘之機,死掉的人面臨的當然不是什麼好境遇。
我吃吃喝喝又困在府中,肉眼可見地圓潤起來,沈沉舟看我待得安逸,也肉眼可見地放鬆起來。
放鬆沒兩天,我找機會跑路了,春花秋月只有一個人會水,所以我去游湖,裝作看魚不小心的樣子翻進水裡。
秋月忙下水找我,我帶了很多金釵,下潛速度極快,而她被水流裹挾著,每每快碰到我便被水流沖遠,我看她最終受不住,游向水面換氣。
而我向湖邊蘆葦叢游去,鑽進去將蘆葦掐頭去尾,製作成一根長長ŧṻₚ的吸管用來呼吸。
秋月不停下潛尋我,她以為我也被水流沖走,便越游越遠。我逆著水流向前遊了幾百米,借著蘆葦遮掩上了岸。
而後匆匆溜走。
是的,我用身體騙他降低戒心,只為了能跑掉。
他以為我死了,就會去關注氣絕又轉醒的人,從而放鬆抓捕。
我想自由快樂地活著,我不想住在別人房子裡,被迫結婚,被迫做金絲雀,最後被迫生一堆小崽子。
重生成動物也能自由,可我想做人,人間煙火熱鬧非凡,可以做人誰要做貓貓狗狗?
笑死,他以為我傻,他分明懼怕另一個穿越者攪他的局,他想控制我,可我死了Ŧũ̂ₕ隨機重生,他不好掌控。
於是便想著拿些情情愛愛綁住我,我是又白又甜,可我不傻,戀愛腦不得好死,當狗都不當戀愛腦。
我跑出兩座城,正呼哧呼哧吃臊子麵,被一群人圍住了,他從人群中走出,冷肅的臉帶著怨氣:「趙妍妍你沒有心。」
真奇怪,圖窮匕見的時候他還在搞這種黏糊糊的情愛。
「我是文科生,我不會做肥皂玻璃火藥,我連炸雞配方都記不住,我就是個菜雞,沈沉舟你放過我吧。」
他抬步向我走來:「你是我娘子,你想去哪?」
我見狀連忙拿出匕首戳在脖子上:「你娶的是宰相嫡女姜遙,跟我趙妍妍有什麼關係,你放我走,我不會對你產生威脅的。」
他看到我的血竟然面露痛惜,不得不說這男人演技一絕:「妍妍,別這樣……」
匕首又深了些,我是抱著死了重開的想法的,他卻真的放過了我,早知道這招好使我早就用了。
我有些稀奇地對上他的眼睛,眉目深沉好似含情,嘁,誰知道他怎麼想的。
我轉頭就跑,金簪被我當了換錢,包袱款款一身簡裝,聘了鏢行往江南去。
離開沈沉舟的第二天,鏢隊遭遇土匪襲擊,我不幸被流箭擦過頸側大動脈,眼睜睜看著箭矢朝我而來,我覺得我能躲掉,可身體僵硬,慢了一拍,像是自己把脖子往箭上送的一般……
3
第十世我是個老太婆,吃雞肉被骨頭卡住,我睜開眼咳得驚天動地,狠狠捶了幾下胸口,從口中噴出個雞骨頭。
「娘!娘你好了?!」眼前一個黑臉大漢喜極而涕,他一轉頭拽過一個瘦弱女子,高高揚起大掌就要打下。
「住手!」聲音洪亮氣勢逼人,嚯,這老太婆中氣挺足。
黑臉漢子執拗道:「娘,飯是她煮的,她害你卡了雞骨頭,我打幾下給你出氣。」
我揮揮手,又不能違背人設讓他們看出端倪,只得道:「你把她打死了誰伺候我。」
之後半天我摸清了這家情況,我是家裡的掌權人,老伴去世,這個家就是我的一言堂,兒子兒媳孝順恭敬,孫女木訥但勝在聽話,孫子機靈但不學無術。
原身指著孫子好好學習,將來中個秀才舉人也是好的,可依我看,這孫子好吃懶做,上了兩年學《三字經》依舊背不熟。
下午我躺搖椅上在樹下乘涼,兒媳勤快,看我卻有點畏畏縮縮,她忙裡忙外,孫女跟著奔噠,小小一個人端著大木盆,跟到井邊搓洗衣服。
孫子是真孫子,蹲角落裡斗蛐蛐,六歲了還啥都不會,同村的男孩早就會割草放牛,就他被原身慣得比旁人金貴。
越看越不順眼,我咳了咳:「春芬,別讓柳兒洗了,她洗不好再給我搓出個洞,讓她去割草吧,樟兒也去。」
兒媳侷促地揉了揉衣服:「娘,樟兒還小,等洗好衣服我去吧。」
「小什么小,同村的娃娃五歲就割草放牛了,就樟兒啥都不會。」我一拍扶手,怒目圓睜一副惡婆婆的樣子。
她瑟縮:「是你說樟兒是讀書的料,不讓他干粗活……」
「割草算什麼粗活,我跟著去,別擔心了。」
於是我拎著籃子,跟著倆小孩,朝山根走去。
柳兒割過草,知道哪裡草長得茂密,樟兒一路撒嬌不願意幹活,被我提著耳朵拽過來的。
在現代十歲、六歲還是個寶寶,上學就夠了。可在農家,六歲就要承擔家務,力所能及地為大人減輕壓力。
到了地方柳兒拿出鐮刀,熟練地彎腰割草,這活輕便,沒割幾下便裝了大半個籃子,我讓柳兒停下,教樟兒割草,剩下的全讓樟兒干。
他自然不願意,噘著個嘴,不敢瞪我就瞪他姐姐,我給他後腦勺一下:「幹活!」
樟兒不情不願地拿起鐮刀,畢竟是利器,他也不敢怠慢,萬一割了手疼的是他自己,教了幾回便也會了,他磨磨唧唧小心翼翼,在我監督下也割了滿筐。
我揉揉他腦袋誇他一下,又夸柳兒教得好。
然後便帶著兩個孩子去山根溜達,之前有一Ťú₈世我當了狗嘛,那時沒事就往山野里瘋跑,跟小弟們學會了識百草的本領。
狗是用鼻子分辨,現在嗅覺不行,好在草藥的樣子我記下了。
我溜達溜達刨了兩株枸杞和田七(不熟悉藥的生長環境,瞎編的)而後拎著籃子回家。
一路上柳兒極貼心地幫我托著籃底,樟兒見狀瞪她一眼,也擠過來托著。
不管他怎麼想,好歹也有尊重長輩的樣子。
這些天我生怕露馬腳,只能幹些燒火刨藥材的事。
為什麼會識草藥?問就是吃的鹽比你們吃的米都多,反正是個進項,且家裡是我一言堂,他們疑惑一會便拋之腦後。
這些草藥並不名貴,累死累活半個月才攢夠二兩銀子,這些天樟兒乖順了不少,有吃的也懂得分姐姐一些。
我看他不是讀書的料,尋思大些問問他喜歡什麼,經商也行,工匠也行,做夥計也行,有一技之長就好。
倒是柳兒喜歡吃,看兒媳做飯時眼睛亮亮的,我悄悄編寫了一本食譜,等她能在家裡掌勺就交給她。
日子優哉游哉地過,誰知變故來得這般快,樟兒去小溪里捉蝦,滑了一跤,柳兒忙去扶,結果她反倒被溪水沖走,好在最後站穩了,爬上了岸。
他們怕挨罵,約定不說出去,就站風口吹乾衣服,結果晚上兩人雙雙傷風,一個勁地打擺子。
傷風在現代不過是小打小鬧,在這個世界便很是要緊,忙去請了大夫,診費加上藥材一共四兩,這些天我攢的二兩銀子加上之前的積蓄也才三兩齣頭,怎麼也湊不夠。
兒子去借錢,而我咬牙把食譜撕了一頁,去鎮上酒樓賣了個好價錢。
不多,十兩銀子,夠給兩個孩子看病,再給兒媳補補身體,還能買些布給全家添一身秋裝,還能再……
沒有還能了……
娃娃們的病剛好,沈沉舟便出現在籬笆外,我坐搖椅上冷冷看著他。
他彎下腰牽起我的手:「妍妍,你也不來找我……」
兒子驚詫地看著他,我抽回手在衣服上蹭兩下:「這是我遠房侄兒,離得遠你們沒見過。」
沈沉舟恬不知恥地在我家隔壁住下了,我不明白,他就沒有公事嗎?他「攝政王」的名號白來的?從前 996、007 的那個人是被誰魂穿了?
兒子兒媳不明真相對他還算熱情,他倒好,天天擺慈父的譜,不是買這就是買那。
我喜當娘就算了,他還想喜當爹?
好在他在我身邊裝深情沒兩天,一紙書信叫走了他,他蹲在我身邊親了親我的手,那手上全是硬繭,也不怕扎嘴。
「妍妍,京中有急事,我去去就回,你不要再跑了……」
我看了眼漸漸飛遠的信鴿,到底沒有應他。
他走後第二天我便病得起不來床,大夫說是心疾,藥石無醫準備後事吧。
鬼知道這身體強壯得圍著村子跑兩圈都臉不紅氣不喘,怎麼就心疾了?
這是閻王要我三更死呢……我抬頭看了看屋頂,蒼穹之上,有什麼在操縱我的命運,我無力抵抗,最終在子孫哭嚎中閉上眼。
4
第十一世我是一個寡婦,醒來我正掛在樑上,原身被流言蜚語逼得上吊,我被勒得雙眼突出,面色發紫,終於鄰居聽到我嗚嗚咽咽,探頭從牆上看過來,正對上我通紅的眼睛。
一陣吵嚷喧鬧,我總算被放下來了。
他們支支吾吾賠著不是,說誤會我了,沒想到我這麼烈性。
我緩過氣送走他們才癱軟在地,現在這個身體無兒無女父母雙亡,嫁給那個短命鬼也沒過幾年好日子,不過好在亡夫去了她白得一個宅子,平時就漿洗些衣服度日。
人生得清婉,背影綽約多姿,引得不少人覬覦,這才有流言蜚語攻陷她。
我怕麻煩,平日裡除了買菜做飯便閉門不出,這天早上出門買菜,老遠便聞到了炸雞的香味,竟有人支攤賣炸雞,價格便宜買的人還不少。
我在吃上面露了太多次破綻,這次一定管住自己,於是目不斜視地走過,買了米麵蔬菜便回家了。
面剛下鍋,沈沉舟那個狗東西便敲開了我家門,我下意識想把門拍他臉上,但我忍住了,裝作不認識問他:「你是誰?敲我家門做什麼?」
他一把擁住我,紅著眼眶語氣哀傷:「妍妍……你別離開我了,我不想再看你慘死在我面前,我護著你,好嗎?」
好傢夥,原身用命挽回的名聲,這下徹底洗不凈了,鄰居們指指點點吵得我腦仁疼。
我一把推開他,送了個他愛吃的大嘴巴子,隨後大門緊閉利落上鎖,哎呀,我的面。
沈沉舟頂著紅彤彤的掌印翻牆過來,死活要向我討面吃:「我還沒吃過妍妍做的飯呢。」
吃吃吃,撐死你!我抱著他帶來的炸雞大啃特啃,然後問他怎麼認出我的。
他說炸雞剛面世不久,新奇玩意加上香氣撲鼻價格便宜,誰都想嘗嘗,偏我佯裝淡定目不斜視,跟眾人差異太大,隱在暗處的探子一眼看穿,想不發現都難。
……
這波叫聰明反被聰明誤。
我惡狠狠又啃了一口肉,瓮聲瓮氣問他到底想幹嘛,他這某點男主標配,被我打了一巴掌還跑來伏低做小,不應該啊不應該。
他看著我長長嘆了口氣:「我就不能是真的愛你憐你嗎?趙妍妍我說過很多遍,我心悅你。」
真的嗎?我不信。
愛我什麼?愛我吃得多愛我不幹活,還是愛我魂魄亂竄命比紙薄?
「是,我一開始殺了你兩次,是我疑心病太重,我當你是洪水猛獸。
「我很後悔,你同我一樣孤零零地來到這個異世,我第一時間想的不是庇護你,而是剷除異端以絕後患。
「我錯了。」
對著他的眼睛,我看到的只有真誠,嗐……大概世上戀愛腦遇到的都是這般人吧,睜著眼說瞎話,讓人明知是火坑卻忍不住往裡跳。
我最終還是跟他回去了,主要是,我不見他還好,一碰上面,但凡離遠了就容易嘎。
我懷疑我來到這裡跟他有關,但又不敢告訴他。
到了王府沒幾日,外面流言蜚語迅猛得很,都傳了進來,說攝政王五年前娶過一門親,剛拜了天地新娘子便暴斃,之後強迫宰相嫡女嫁給他,沒過半個月便剋死了她,現在又接了個寡婦進府,不知什麼時候剋死呢。
哦吼,他之前剋死過老婆啊,怪不得眼看奔三身邊沒個女人。
沈沉舟有些無措地給我解釋,解釋他五年前猝死的新娘子:「那時我能力尚不足,需要聯姻結交勢力,可那個賤人有情郎,懷著孩子還敢嫁給我,是我把她毒死的,我同她什麼都沒有。」
啊這……這是要告訴我,我要是敢出軌,他照樣毒死我?
我有些怕怕地往後縮了縮,也不知這行為怎麼刺激他了,他兩眼發紅,緊緊握住我的手腕:「妍妍我沒碰過她,沒碰過任何人,我不髒,你別嫌我……」
這不是髒不髒的事,狗東西我怕你剋死我啊……
他把我死死鎖進懷裡,不住吻我頭頂,力氣大得骨頭咯咯作響,嘴上低語:「不要離開我,我們永遠在一起……」
奇怪的是都已經這樣了,他又十分自持地放開我,理了理我亂了的衣裙,然後去後廚的方向做飯去了。
就這?沒了?
我滿頭問號看他背影,莫不是對我老太婆的樣子有陰影,導致現在清心寡欲?
嘁,狗男人。
我又被圈養了,反正逃不了,他又不舉,我白吃白喝什麼都不用付出,索性躺平。
這個身體格外妙,妙就妙在干吃不胖,大概是以前苦日子過多,腸胃餓壞掉了,吸收不是很好。
他有點擔憂,掐了掐我的細腰,更加用心地為我做吃食,我照單全收,至於他的每天一問:「妍妍,今天有沒有多愛我一點?」
我翻了個白眼,拍拍肚子去午睡。
日子不緊不慢地過著,兩個多月後,他突然向我求婚,奇怪,我被他養在府上,外界早就默認我是他的人,何必多此一舉。
我懶得麻煩,不肯同意,他逼問我原因,我忍無可忍:「你克妻你知道嗎?我好幾次都是被你剋死的。」
這一句傷害太大,他氣抖冷,隔天就去合八字,好傢夥,八字離譜到國師親自來圍觀。
國師看看他看看我,嘖嘖稱奇:
「異世之人,我早就說過,你是禍世的命格,若不加收斂,必會殃及池魚。」
對頭,我就是那個池魚。
「而你嘛……」他目光轉向我,上下掃視一番,「自異世為他而來的,是改變他命格的天命之女,你與他相遇那一刻,便互相影響,他給予你生機,你影響他命運,便該互相扶持共度餘生。」
嗯?這是從哪請的神棍僚機?誆我?
「可是你不甘命運安排,總是試圖遠離,一旦離開他便會突遭橫禍死於非命。」
「有點腦子,但不多。」
?禮貌:你嗎:-)
照他所說,我與沈沉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沈沉舟本是禍世的命格,穿越而來為了權勢與雄心會篡位,然後征戰四方擴大版圖,從而民生多艱戰亂四起,最終步子太快絆了腿,全線崩盤。
而我是天地衍生的變數,是讓他改變想法的天選之女,我們相親相愛,這個世界也和平無事。
我若是不識好歹想跑路,天道便認為我沒有改變他的能力,就會讓我死了重來,因為魂體脆弱,只能迅速轉移到另一具屍體上,我才會這麼隨機重生……
淦
果然我人生如此坎坷都是因為他,手癢,想掐他脖子,掐洗里!
國師被沈沉舟客客氣氣地送走了,然後他把我抱在懷裡,來回揉捏我的手,膩膩歪歪:
「妍妍,我們天生一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