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親三個月,夫君謝璟塵跟我說,他要抬方若水為平妻。
「我不是同你商量,若水有了我的孩子,我虧欠她太多。」
我看著謝璟塵俊逸的臉龐,想到昨晚他在床榻上的隱忍,突然笑了。
「隨你。」
天底下並非只有謝璟塵一個男人,他抬平妻,我也要給外面的那個男人一個名分。
1
嫁給謝璟塵之前,我就知道,這位少年將軍很有名。
除去他的功績,還有他的痴情。
謝璟塵擊敗胡人大勝而歸,聖上大喜,將我賜婚予他。
眾人恭喜之餘紛紛看著我,投以同情目光。
誰不知道謝璟塵痴情,家中早就有了一貴妾。
原本謝璟塵是要用軍功換方若水為正妻,不料被我截和。
天家賜婚不可違抗,謝璟塵再不樂意也只能應下。
成親半年,方若水有孕,謝璟塵坐不住了。
如今聽他說話,我自顧自喝完了燕窩,他有些不耐煩了。
「薛梨,我跟你說話呢!」
我不慌不忙放下碗盞,用帕子輕拭嘴角,這才開口:「我聽見了,將軍,她是罪臣之後,抬為平妻,恐遭人攀扯。」
「將軍三思。」
謝璟塵猶豫了,方若水父親因為貪墨案被發配嶺南,方若水也被賣去煙雨樓,還是謝璟塵花了大價錢將她贖出來的。
這麼大把柄,若是被人抓住,御前上告,謝璟塵前程不保。
我沉聲道:「將軍?」
謝璟塵嘆息一聲剛要說話,門口就傳來一道哭喊!
「將軍,原是妾不配了,妾的孩子,生出來就低人一等!妾,還不如不生了!」
方若水作勢就要打自己的肚子,謝璟塵趕緊將她摟住,「你別胡說,我們的孩子是天底下最好的!」
兩人在我房中膩歪,抱在一起互訴衷腸。
我看著只覺得好笑。
方若水揚起嘴角,輕蔑一笑。
謝璟塵冷聲道:「我意已決,後日就是黃道吉日,你且準備好!」
不等我開口,便抱著方若水離開。
貼身丫鬟氣得臉色通紅。
「夫人,將軍糊塗,那方若水不過是個青樓女子!」
「好了,就算是,謝璟塵愛慘了她,平妻就平妻好了。」
「可是夫人……」
我打斷了她,迅速休書一封交給她,「你將這封信送給父親。一定親自交給他!」
謝璟塵貪戀美色,我可不要跟這種糊塗蛋過下去。
男人多的是,我也不是非他不可。
哪知道一個時辰之後,琥珀還沒回來,我心裡有些忐忑。
直到外院丫鬟跑來稟告:「夫人!琥珀姐姐快要被打死了,您快去看看吧!」
我心裡一沉,趕緊去前院,遠遠就聽見方若水的冷笑:「吃裡扒外的賤人,亂棍打死,丟去亂葬崗!」
我定睛一看,正是琥珀,此時渾身是血。
「住手!」
琥珀見了我,淚水漣漣:「夫人,她……」
「姐姐,你的貼身丫鬟手腳不幹凈,跟外男通信,恰好被我抓到。」
「姐姐不會怪我處理了吧?」
「不是的夫人,家書被她撕碎,她冤枉我!」
方若水冷哼:「你這賤人還敢狡辯!給我打!」
我忍了方若水太久了,她居然敢動我的人!
仗著自己肚子裡二兩肉,就忘了我的身份了。
我抬手給了她一巴掌!
「區區姨娘,竟敢動我的人,你也配!」
方若水當即倒在地上,捂著肚子痛苦不已,對著我身後哭道:「孩子,我的肚子好疼,將軍救我!」
下一刻我就被一巴掌扇開!
「薛梨!若是若水有什麼好歹,我……」
「你要如何!殺了我嗎!」
我嘴裡一股血腥味,氣得渾身發抖,對著他怒吼。
謝璟塵冷哼一聲,抱著方若水離開,臨走前丟下一句:「將她禁足!」
2
我被禁足,琥珀傷勢未愈,還好房中有藥。
待她醒來我才知道,她剛出門就被方若水盯上了。
信沒送出去,還挨了一頓板子差點送命。
「夫人,怎麼辦,都是奴婢沒用,眼下夫人被禁足,要是方姨娘再吹枕邊風,如何是好?」
我心裡揪成一團,隨後冷靜下來,「有錢能使鬼推磨,我自有辦法,你放心養著,等我好消息!」
我讓琥珀安心躺下,主院裡有我的心腹,也有方若水的眼線。
我叫來林嬤嬤,附耳幾句,林嬤嬤當即明白過來。
「夫人放心,老奴這就去。」
林嬤嬤走了之後,院子裡的一個小丫鬟偷偷跑了出去。
我隨她報信,轉頭從妝龕里拿出一支煙花,趁著晚間天黑,點燃了放出去。
一切準備就緒,我擬了和離書,簽好字之後,安心躺下。
當晚,謝璟塵踹開我的房門闖了進來!
「薛梨,你這毒婦,竟然還能睡得著!」
我被謝璟塵揪起來,他臉色鐵青,看著我的模樣恨不得殺了我!
「將軍此話何意?」
「若水小產,孩子都沒保住!若不是你打她,怎會如此!」
「謝璟塵,我看你是得意忘形了!正妻進門三個月,妾氏懷孕三個月!你把我薛梨當什麼了!」
「打量我脾氣好,所以讓她生下庶長子,妄想騎到我頭上來!」
「我定叫我爹參你一本,寵妾滅妻!」
我的話讓謝璟塵回神,他的臉色有些難看。
我本不想跟他計較,一個妾,生下孩子記在主母名下就是。
我連他的臉面都顧及到了,誰知道,他竟然還敢對我吼!
我將謝璟塵推到一邊,收拾好衣服,看著他淡淡道:「方若水的孩子,若是生不下來,你的仕途還有保障!」
「若是生下來,御史參你一本,你可有對策?」
謝璟塵打仗是沒的說,可是官場上的這些彎彎繞,他可不太清楚。
見他沉默,我順勢將和離書遞過去。
「我給你想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看見和離書,他的臉色更加難看。
「成親三個月就和離,薛梨,你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
我冷笑,「這不就是你們想看到的?不然大晚上你來找我興師問罪?」
「謝璟塵,要麼和離,要麼,我們就這麼僵持著,總之,我是不會同意她成為平妻的!」
說罷,我連管家對牌都拿了出來。
「這個家,我也不管了。」
謝璟塵顯然火大,「哼!你不管,有的是人管!」
他奪過和離書撕碎了!
「你且在此閉門思過!」
他氣沖沖拿著對牌走了,我這才長舒一口氣。
料定管家權會給方若水,我笑了。
接下來看好戲吧!
拿了管家對牌,方若水也不說肚子疼了,第二日就帶著人過來給我上眼藥。
恰好鋪子裡的掌事們也都在。
「聽聞姐姐閉門思過,妹妹特來請教。」
我看她頭戴釵環,將自己打扮得花花綠綠的,忍不住心裡嗤笑。
「不敢當,往前都是你管家,現在還給你,我討的清閒。」
「往後就辛苦方姨娘了,恰好今日鋪子結帳,姨娘莫誤了時辰!」
3
今日十五,鋪子裡的掌事都要過來彙報,有的還有些虧空,要拿銀子填平。
聽聞我這麼說,方若水不屑。
我揮揮手,讓掌事們管她要錢。
我將帳本一併給了她,方若水隨即掐著手心,眉眼中滿是得意,「夫人既然說了,你們就跟我來吧,往後將軍府一應事務,都是我負責!」
我看著她扭著腰肢,故作老成的模樣,忍不住冷笑,不出三刻,謝璟塵就會過來。
「林嬤嬤,將我的嫁妝都拾掇好,別讓那起子皮厚的挪用了!」
「是,夫人。」
林嬤嬤帶著人就去了小庫房,我帶來的嫁妝,謝家的人,一個子兒都別想用。
不知怎的,我的心裡始終七上八下的。
若是他不來,和離不成,我就硬生生吞下這口夾生飯了。
林嬤嬤很快就回來了,臉上帶著喜悅。
「夫人,那方姨娘果然要去小庫房,被我攔下來了,她氣得不行!」
「最後還是拿著屋子裡的頭面去了當鋪,如此,用不了多久,管家對牌就會重新送還回來。」
我一臉嗤笑,「送我也不要,謝璟塵可不會讓他的心上人受委屈。」
「嬤嬤,你讓人盯著,最多兩天,那人就要來了。」
「我們隨時準備和離。」
林嬤嬤立馬下去。
連著兩天,方若水沒來,但府里叫苦連天。
方若水節約開支,下人的飯食都剋扣了。
聽聞謝璟塵常用的藥酒,都被換成了普通的藥油。
我忍不住笑了,他還真能忍。
我可不管,咱們自己有小廚房,一日三餐豐盛得很,就連琥珀也好多了,能起來走走了。
不過很快,謝璟塵來了。
剛用過晚膳,他就過來了,看見桌上的飯菜,謝璟塵臉色難看。
「府中縮減開支,你還大魚大肉,薛梨,你怎麼當家的!」
琥珀在一旁道:「將軍,當家的是方姨娘,夫人自己出錢讓小廚房做的飯菜,不從公中出帳!」
謝璟塵有些尷尬,又道:「那也不必如此奢侈。」
「說起來,若水到底是妾氏,尋常人家都是主母當家……」
「將軍忘了,我未過門之前,也是她當家,我看挺好。」
我乜了一眼,謝璟塵噎住了,半晌帶著一絲慍怒:「她沒錢,怎麼當家!」
我笑了,「與我何干?難不成你還要用我的嫁妝?」
他頓時臉色鐵青,「薛梨,我竟不知,你還是個伶牙俐齒的!」
「你如此逼迫,不過就是為了爭寵!」
「我成全你!你要,我給你就是!」
說罷,他居然撲上來按住我就要行房,我只覺得一陣噁心,拚命掙扎。
啪!
我用盡力氣給了他一耳光!
謝璟塵氣炸了,「薛梨!」
「滾出去!」
我指著門外,氣得渾身發抖,「謝璟塵,今日不是你跟我和離,是我休了你!」
「你敢!」
謝璟塵看著我冷笑,「休夫?我看你是忘了,我們是天家賜婚,和離不成,休棄更不能!」
「有什麼不能的?」
門外傳來的聲音讓我心裡一陣竊喜,緊跟著淚如雨下。
這個冤家,怎麼才來!
4
看見來人,我頓時心裡一震!
大理寺卿季懷山。
年紀輕輕,身居高位,手段狠厲。
日前我那隻信號發出去,他可算是收到了。
一連數日不見動靜,如今他才出現,我的心裡也不由得微微鬆了一口氣。
謝璟塵看見他來,臉色頓時難看起來,「季大人來了,怎麼也不通傳一聲!」
季懷山沉聲道:「事發突然,季某今日過來只是為了一樁陳年舊案!」
謝璟塵心頭一顫,「什麼案子?」
「昔日勉王貪墨案中,有幾個罪臣家屬逃離,大理寺一直都在追查,三天前,我們發現線索,如今想要徹查,因此還請謝將軍能夠配合一二。」
聽完這話,謝璟塵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季大人什麼意思,不妨直說!」
「犯人就在你府中!」
季懷山的話讓他不悅,「季大人是不是弄錯了?」
「季某查案,證據確鑿,人證齊在,豈會冤枉了她?」
「前幾日你家姨娘方若水去恆興當鋪當了一副頭面,這紅寶石頭面,乃是昔日勉王妃所有。」「當初查抄的時候便失蹤不見,如今出現在當鋪,老闆指認此女出現在將軍府,不知謝將軍可否將人叫來,與老闆對質。」
季懷山這番話讓謝璟塵臉色鐵青,他是知道的。
因為方若水當拿不出錢來,所以只把寶石頭面給當了,沒想到這個頭面竟然大有來頭。
其實他出大價錢將方若水贖出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只是如今還與貪墨案有關,那就不對了。
之前的那幫人已經處理了,不過還有一些小嘍囉沒有一網打盡,睜隻眼閉隻眼也就罷了。
可如今季懷山既然要查,師出有名,謝璟塵也不好多說什麼。
不消片刻,方若水就被押了過來,老闆一看頓時失聲道:「我認得她!就是她身邊的那個小丫頭帶著頭面過來的!」
「說是將軍夫人讓她來的!我本不信,將軍府怎麼都不會靠當首飾換錢,她說他們家夫人是方若水,將軍府的當家人!」
季懷山乜了一眼謝璟塵,「將軍夫人?我倒不知,聖上賜婚的將軍夫人,薛家大小姐,什麼時候成了煙雨樓的頭牌?」
謝璟塵的臉頓時綠了,方若水看到季懷山嚇得瑟瑟發抖,當初就是季懷山帶著人抄了她的家,將她送去青樓。
如今再見,豈會不怕?
「不是,不是的!那頭面,是,是她給我的!」
她指著我,開始胡亂攀咬。
我冷笑,方若水是真的不長腦子啊!
話音剛落,她身邊的小丫頭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
「將軍饒命,我,我是奉了姨娘的命令去的,姨娘說這是她抄家時私藏的!」
「姨娘還跟我說,到了當鋪就說是夫人的東西,老闆會多給些銀子,求將軍饒了奴婢,大人恕罪!」
方若水當即睚眥欲裂,「賤人害我!」
她撲上去就要廝打,被人攔住。
「帶走。」
季懷山一揮手,方若水被捂著嘴拖出去,連帶著小丫鬟一併押走。
5
謝璟塵頓時著急起來,「季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季懷山一點都沒搭理他,「此事聖上已經知曉,你莫要與我為難,同朝為官,你府中的事情我也略知一二。」
「謝將軍不要忘記了,這裡是大夏,你雖有軍功,可也不能如此偏袒!」
「薛大小姐。」他看著我,「你所求之事,會如願的。」
他目光灼灼地看著我,一聲薛大小姐讓謝璟塵品出味來,
「季大人何意?她是我夫人!」
「很快就不是了。」
季懷山說完帶人離開,我心情大好。
謝璟塵頹然不已,扭頭見到我唇上的笑,不由怒了,「賤婦!是你,對不對?」
我挑挑眉頭,「謝璟塵,如果我是你的話,還是四處打點一番,聽聞大理寺逼供,刑具不少,不知你的若水,能撐到幾時!」
謝璟塵立馬抬腿就走,我聳聳肩。
倘若謝璟塵跟我相敬如賓,過完這輩子也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