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聞硯進來了,一雙眸子緊盯著我。
「安安,過來。」
聞硯背對著光,我看不清他的神情。
下一秒,聞硯走了進來。
門咔噠一聲被關上,反鎖的聲音在空中迴旋。
最後消散。
我被聞硯強硬按在懷裡。
我在一片黑暗裡,平靜問:「聞硯,你和俞文生什麼關係?」
聞硯下巴搭在我的肩膀。
我聽到他說,父子關係。
原來這樣,怪不得每次聞硯告狀,俞文生都會趕回來。
我還以為那是俞文生看不得我不成才。
原來是為兒子撐腰來了。
我又問:「你們在書房說的食言是什麼意思?」
這幾次聞硯沒有立馬回答我。
而是板著我的肩膀讓我直面他。
「安安,我看到你的行李箱了,你要去哪?」
聞硯了解我的同時,我又何嘗不了解他呢。
他不想說某件事時,慣會轉移話題。
「聞硯,回答我。」
聞硯抬頭,驀然笑出聲:「安安,這才是你。」
我站直身子,一把揪住聞硯的頭髮。
而聞硯一如往常,摟住我的腰幫我扶住身形。
「聞硯,你真的是我見過最不聽話的狗。」
聞硯貼近我。
在黑暗裡,我們對視,彼此的眸子映著對方的影子。
「安安,跟我離開吧,我會照顧好你的。」
「聞硯,你想當我的主人?」
聞硯收緊手臂,緩慢搖頭:「你永遠是我的主人。」
20
當我出現在一間只有五十多平方米的房子時,我整個人都是蒙的。
「聞硯,這是誰家?」
聞硯把兩個行李箱放在牆腳。
奶黃色和天藍色緊緊挨在一起,像是一對親密無間的愛人。
「這是我幾年前就租好的房子。」
我震驚了:「幾年前?」
聞硯一邊收拾屋子和行李一邊回應我:「嗯。」
我把屋子整個轉了一圈,看到只有一間臥室時,我又愣了。
「為什麼只有一間臥室?」
聞硯正在擦桌子:「不然呢,趕緊拿衣服洗澡。」
「晚上十二點可能停水。」
我已經驚得麻木了:「什麼房子還停水,是不是還會停電?」
聞硯讚揚似的看我一眼:「這是破小區,離學校近。」
我接過聞硯遞過來的睡衣繼續發問:「你哪來的錢?俞文生給的?」
聞硯拉著我走進浴室:「不是,和朋友開了一間工作室,賺了點小錢。」
等我就著半溫不熱的水洗完澡,剛走到臥室,啪一聲整個房子陷入了黑暗。
我緊靠著牆:「聞硯!停電了嗎?」
片刻,一股熱氣接近我,透著窗外的月光,聞硯站在我身前。
「嗯。」
接著我的腰被人摟住,下巴被抬起。
草莓牙膏的氣味被加熱,在屋子裡揮發。
凌晨兩點我和聞硯躺在一張床上。
我掰開他摟著我的手:「熱。」
聞硯嗯了一聲:「明天安空調。」
我心裡莫名有些酸澀:「那你還有錢嗎?要不然我也付房租吧。」
聞硯臉貼在我的後頸:「不用,有錢。你好好上學,和我去同一個學校好嗎?」
這次我沒有推開聞硯,只道:「高考還有半年,我們不可能在同一個學校。」
我閉上眼:「聞硯我成績不好。」
聞硯輕聲道:「我知道,有我呢,你只需要努力就行了。」
黑夜和懷抱永遠會擊破人心裡那道堅強的防線。
滾燙的液體從我眼角跑出去。
我慌張地伸手去擦,但它跑得太快了。
我抹不到。
「聞硯,我……韓於白沒有父母嗎?」
聞硯的手撫上我的臉:「嗯,當時難產,護士準備把小孩送去孤兒院,俞文生情婦嫉妒悄悄把兩個孩子調換了。」
我壓下喉間的哽咽,又問:「那孩子的父親呢?」
聞硯沒有一絲隱瞞:「父親是普通職員,去醫院的路上出了意外。」
這一次我再也壓不住喉間的哽咽了。
我躲在聞硯的懷裡,像個走投無路的小獸,哭泣到窒息。
【俞安,你爸媽根本不愛你,不然為什麼不參加家長會!】
【沒爸沒媽的俞安,可憐鬼,沒人給你開家長會!】
黑暗裡,就像有無數隻觸手一樣緊緊地纏住我。
我無法呼吸,不斷下墜。
就在我快要墜入谷底時,光亮來了。
聞硯站在床邊,他的頭頂是亮起的燈光。
黑暗退卻,觸手消失。
聞硯捧著我的臉,聲音輕渺:「安安,你的爸媽很愛你,他們期盼著你的出生。」
「你們給你取了過小名,贊贊,你是他們永遠的寶貝。」
「他們在天上永遠陪伴你。」
聞硯話音剛落,我腦海里自動出現一對年輕夫妻的聲音。
【贊贊,聽得到嗎,這是爸爸,你喜歡爸爸取的名字嗎?】
【哦,喜歡啊,媽媽也喜歡。】
【媽媽和爸爸都喜歡贊贊。】
【贊贊要平平安安長大,爸爸還給贊贊做了平安鎖。】
這是,我的爸爸媽媽嗎?
我原來真的有人愛著。
贊贊,贊贊。
21
「安安,起床了!」
聞硯的聲音就像蚊子一樣煩。
我翻個身,把頭埋進枕頭,試圖阻隔聲音。
一下秒被聞硯掐著腰抱起來,強制離開床。
我腦袋困得疼,昨晚寫題寫到兩三點。
整個人迷迷糊糊。
「聞硯,我不要,考大學了,我進廠打螺絲吧。」
「我要睡覺。」
我的嘟囔迎來了透心涼的毛巾。
聞硯讓我坐在洗手台,拿著毛巾給我擦了一把臉。
「安安,你爸媽如果知道他們的贊贊考上了大學,生活得很好,一定會很高興。」
困意消散,我接過聞硯遞過來的牙刷,邊刷牙邊惡狠狠地含糊道:「聞硯,你是最不聽話的狗!」
聞硯笑著嗯了一聲,見我真的清醒了,拍了拍我的屁股。
「等會吃早餐。」
我:不僅不聽話,還跟變態一樣!
五月份的燥熱伴隨著蟬鳴傳進屋子裡。
我坐在書桌前看著手裡的題,心裡和外面的天一樣煩躁。
「聞硯,我不想寫這種題了。」
聞硯戴著眼鏡,盯著電腦:「不行,那是你的弱點題型。」
我撂了筆:「聞硯,我考不到你的學校。」
聞硯敲下最後一個字母,關掉電腦走過來。
「起來。」
我不明所以地起身。
然後猝不及防地被聞硯一拉。
一個伴隨著蟬鳴的吻交纏。
直到窗外颳起夜風,我缺氧倒在聞硯懷裡。
聞硯輕聲問:「考得到嗎?」
我想起來上一次拒絕的下場,果斷改口
「考得上,一定考得上。」
聞硯滿意了,然後又從那一沓書里抽出一套試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