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繼續比畫:「你放心,江湖規矩我懂,我不需要你負責。」
手語大義凜然。
但是偷偷紅了眼,淚水在眼眶打轉。
我真是不知道這麼短時間,他怎麼腦補了這麼多。
我像是那種會隨便親人的人嗎?
我這麼正直一個人。
我也不會哄人和示弱,朝他比畫:「那按照江湖規矩,我不需要你了,你走吧。」
周介轉身。
我聽到了他的哭聲。
18
周介走後我就後悔了。
這個破手比畫的手語和我這張嘴一樣犟。
其實我也不是不能哄哄他,就是從小和他爭第一爭慣了。
針鋒相對,處處不想退讓。
要不現在給周介打電話解釋清楚?
可我又實在低不下這個頭。
最後只能求助我在國外的閨密寧曉。
視頻電話接通,她就立馬問道:「你的聽力恢復了?」
「對,恢復了。不對,你怎麼知道?」
「你聽力受損不能說話的時候,眼神有一種沒被髒話玷污的清澈。」
她十分了解我。
「更何況,我記得醫生一直都說的是你只是暫時性失聰,一定會康復。對待病情第一要冷靜。」
原來如此。
我剛想接話,她又說道:「也就是周介那貨,知道你聽力受損,恨不得把他耳朵換給你。差點大鬧醫院。還要揍把你撞倒的司機,攔都攔不住。」
周介?
「你是說這都是周介為我做的事?」
寧曉一臉驚訝:
「你不知道嗎?」
我不知道啊。
我只知道走在大馬路上,莫名其妙被失控的車撞了。
然後昏迷了一天。
醒來的時候就看見周介坐在我床邊比畫什麼。
但我當時剛聽不見,還沒學手語,根本沒看懂他在比畫什麼。
我以為他是來耀武揚威看我笑話的。
「唉,你倆分手之後真的超恨對方。」
「我倆還沒在一起過。」
我仰望天空,長嘆了一口氣。
本來今天晚上可以在一起的。
我剛剛,錯過了那個機會。
「沒在一起?我一直以為你倆是小情侶分手,因愛生恨呢。還以為是你甩的周介,他挽留失敗,所以只敢私下叫你老婆。那你們彼此針對這麼多年,是為什麼?」
我沉默了。
把周介視為對手當然是因為他足夠優秀。
至於我為什麼這麼執著於贏和第一……
一些不太美好的回憶湧上心頭。
19
我爹在我三歲的時候就出軌了小三,有了別的孩子。
他開始早出晚歸,甚至很長時間不回家。
回了家也不願看我媽一眼。
我媽接受不了愛人的背叛。
她使出各種招數,逼我爹回歸家庭。
可惜都沒用。
她的目光轉向了我。
我畢竟是我爹親閨女,再怎麼樣,他不會不管我。
我爹當時,也確實還殘存著一點良知。
於是為了吸引我爹回來,我總是莫名其妙受傷。
今天被開水燙了,明天從樓梯上滾下去了
……
現在想想,從他們二位手底下活到現在,我真是命大。
這樣的招數用多了,便不管用了。
後來我大了一點,我媽就教育我,必須爭第一。
只有我得了第一名,我爹才會回來愛我。
沒人會愛一個失敗的孩子。
我被這種話語洗腦到十歲。
我十歲生日那天,也是我爸媽的相識紀念日。
我拿著滿分的試卷和奧數比賽的獎盃。
我媽化著精緻的妝容,穿著漂亮的小裙子。
一大一小等在餐桌邊。
等一個早就不會回來的人。
臨近晚上十二點,這最重要的一天很快就要過去了。
我媽終於打通了他的電話,傳來的卻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女人說了什麼我沒聽到。
掛斷電話,我媽呆坐了許久,情緒一點點崩潰。
她讓我去睡覺,然後一個人爬上了天台,從樓頂一躍而下,沒有絲毫猶豫。
我媽走了。
20
可我已經習慣了爭第一。
尤其是和周介競爭。
這麼多年彼此相伴,也是棋逢對手。
思緒回神,我和寧曉解釋了這幾天的抓馬事件。
「你說我到底怎麼辦啊?」
「去和周介解釋清楚。」
我有些猶豫:「會不會太衝動了。」
「這種事兒就差你臨門一腳了。」
寧曉推了推眼鏡框:「你聽我的,把你不能屈服的高貴的頭顱暫存在我這兒一段時間。去和周介解釋清楚。不然你會後悔的。」
我覺得她說得對。
只是我還沒去找周介,他先找上門來。
我公司一整天的業務都很繁忙,我沒抽出時間去找周介。
等一切結束已經到了晚上,剛出公司門,就收到了周介的消息。
「遇見酒吧,誰不來誰孫子。」
我氣笑了。
周介,這就是你對自己老婆的態度?
但不可否認,激將法對我特別有用。
二十分鐘後,我出現在了酒吧門口。
不爭孫子也得爭口氣。
21
我一眼就看到了角落裡,坐在一群人正位的周介,張揚又耀眼。
我剛想上前打招呼,聽見其中一個人說道:「周哥,和嫂子吵架了?」
周介將手機打開又關上,不死心地盯著同一個聊天介面,一聲不吭。
又有人附和道:「要我說,周哥這麼優秀,要什麼樣的女人找不到……」
「閉嘴!」
周介語氣不悅。
一抬頭,對上了我的目光。
他迅速起身走了過來。
原本還渾身戾氣的人,現在眼中只剩溫柔。
他給我打手語:「你怎麼來了?」
酒吧的聲音嘈雜。
我聽見他叫了我好幾聲老婆。
周介是突然醉的。
他將我扯進了懷裡,語氣幽怨:「你還知道來啊?」
「你怎麼不等我死了再來收屍?」
「正好我死了,你也少了競爭對手對吧?你不得高興壞了?」
「姜逾,你沒良心。」
「姜逾,老子死了做鬼也要纏著你。」
……
他仗著我聽不見,瘋狂輸出。
好吵。
22
我把周介帶出了酒吧。
不顧他的掙扎,把他塞進了車后座,帶著他回了我家。
成年後我在外面買了自己的房子。
偶爾回我爹他們那兒,也只是為了拿東西。
周介安靜地坐在沙發一角。
喝醉了,還不忘手語怎麼比畫。
他問我:「你帶我來你家做什麼?姜逾,你對我圖謀不軌?」
比畫完,他還雙手抱胸,一副寧死不屈的表情。
我皺著眉跨坐在了他腿上。
這一次,連脖子都紅了。
他著急比畫:「下去!」
我不再隱瞞自己聽力恢復的真相。
伏在他耳邊,輕輕說道:「我現在能聽見了。你可以直接說話。」
我都聽得見。
周介炸了:「能聽見?你什麼時候聽力恢復的?」
「哦,大概就是你對著我照片喊老婆那次。」
「你聽錯了。」
他根本不敢看我,「我明明喊的是老賊。」
那我走?
「可是周介,我還挺喜歡你喊我老婆的。」
我朝他眨眨眼。
話音剛落,周介再也克制不住,按著我的頭吻了過來。
我剛沉浸其中,周介推開了我。
「不行,你別親我。你又不會對我負責。」
語氣委屈。
23
「我從沒說過不負責。」
我不是那種不負責任的人。
「周介,我也有點兒喜歡你。」
回應我的是周介良久的沉默。
我觀察著他的表情變化,嚇傻了?
下一秒,放在我腰上的手猛然收緊。
周介聲音沉悶:「那個,你能不能給我立張字據?」
「你說什麼?」
「立字據。證明你一定會負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