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喂給他的時候,他會故意含住我的手指。眼睛亮亮的,只映出我一個人的影子。
閒暇的時候,他會抱著我靠著客廳的小沙發。沒有電視機,我們就這麼靜靜地靠著對方,然後天南海北地聊天。
但是他從來沒有告訴過我他的家庭情況,我也從來沒有說過自己的。
只是隱約知道他有一個母親,對他寄予了厚望。從小到大,他的專業,他的成績還有他的才藝……
許琛說到這個的時候,望向陽台的落日,笑容帶著幾分掩不住的苦澀:「因為我媽聽說他會彈鋼琴,所以砸鍋賣鐵也要送我去學。」
「高雅的藝術真是燒錢的魔鬼。那個時候我看著她把從牙縫裡剩下來的一分一厘湊在一起,都拼不出我一節鋼琴課的學費的時候,我真的很害怕。」
「害怕這種沒有意義的比較,害怕這種日子永遠沒有盡頭。我不是一個獨立的人,而是一種攀比的工具。」
我不知道許琛口中的「他」到底是誰,但我知道了他母親對他的期待。
這樣一位強勢的、把自己所有心血都耗在兒子身上的母親,會允許她的孩子出櫃嗎?
我不知道。
我不敢想。
我只能回身抱住他。
然後夢醒了。
回憶戛然而止。
12
房間裡沒有攝像機。
我躺在床上,思緒飄來飄去,還是按捺不住,點開了網頁。
裡頭已經有很多關於「許琛」的搜索詞條了。
只是我一個都沒有看。
好像點進去了之後,有什麼東西就會不受我的控制,從深埋的心臟里重新生出枝丫,衝破我一切偽裝。
我這一年的努力就白費了。
我握著手機,不停地告訴自己:「我只是想知道,這窮小子是怎麼變成京圈太子爺的。」
顫顫巍巍地點進去。
什麼都沒有。
許琛所有的信息都是從半年前開始的。
半年前參加了一個酒會,正式以繼承人的身份出現在了圈子裡。
再然後,就是他和林荷鋪天蓋地的緋聞。
我沒有再看,關上了手機,聽見門口傳來敲門聲。
現在是凌晨兩點。
我腦海中一瞬間閃過娛樂圈的很多潛規則。
猶豫了一下,外面的敲門聲遲遲沒有停,我把手機的錄像模式打開,另一隻手舉著保溫杯。
這種情況這些年我也遇到了不少,還是很有經驗的。
沒想到一打開門,對上一雙濕漉漉的眼睛。
許琛身上還帶著酒氣,一看見我,像是抽掉了所有骨頭似的,軟綿綿地就往我身上栽。
一米九的個頭壓下來,我連連倒退,被他反手帶上了門,按在了鋪著地毯的地板上。
沒有想像中的疼痛。
栽倒下去的時候,許琛用手墊住了我的後腦勺。
但眼下,更讓我感到心虛的是他的狀態。
那雙漂亮的眼睛赤紅著,滿身酒氣。唇瓣飽滿還帶著酒漬,盈著薄薄一層水光。
顯得更好親了。
我回想起那些年嘗過的口感,下意識咽了口口水。
「咕咚」一聲,在此刻安靜的房間顯得格外明顯。
13
許琛笑了。原本有些迷茫的眉眼突然像是解凍了的冰層,化開了一池的春天。
他越湊越近,近到鼻尖相抵,和我交換溫熱的吐息。沙啞的聲音裡帶著笑:「還好。你還喜歡這張臉。」
「好難受,想要覓覓親我。」
他一邊說著,一邊小口地啄在我的唇角邊,像不得章法的撒嬌小狗,整個人都急躁了起來:「親親我,求你了。」
寬大的手掌近乎強勢地扣住了我的手腕。他抓著我的手往自己衣襟里伸,又委屈又可憐:「想要……」
掌心下是結實緊繃的肌肉,滾燙的熱意還夾雜著酒氣。
我的理智搖搖欲墜:「你,你別……」
他抱得更緊了,貼著我的胯和大腿,隔著薄薄的衣料蹭了又蹭……
我根本推不開他,被那溫度燙得心尖都發酸:「許琛,別發瘋!」
他聲音難耐,甚至帶了點兒哭腔:「想要覓覓……沈覓,沈覓……」
他一聲聲呼喚我的名字,像是要把分別的份額全部補上。
我驟然合上眼,微微仰起頭,迎了上去。
得到了我的回應,他先是一愣,隨即是巨大的欣喜。
吻像是狂風驟雨一般,克制又顫動地落在我身上。
從唇瓣到脖頸,再到鎖骨……他突然咬了我一口,含含糊糊的,眼淚比吻還要滾燙:「沈覓,沈覓……」
他什麼都不說,只是不停地喊我的名字。
語言比動作更蠻橫,一下又一下頂住我的靈魂,直到頭抵上了床柱,我才從這份久違的歡愉間醒神,剛想推開他,一雙大手扣在了我的腰上,把我整個人又拽了下去。
「嘶……」
他聲音很啞,沉悶的聲音隨著喉結滾動:「覓覓,抱歉。」
不知道到底是在為哪一件事道歉。
窗簾被風吹動,偶爾露出漆黑的夜。有流星划過,破開深夜,直直砸進山崖的最深處。最後驚起山林飛鳥,在天邊極力振翅,再力竭落地。
天擦亮。
我從荒唐的夢裡驚醒,看見枕邊那張熟睡的臉。一瞬間像是回到了和許琛最甜蜜的時候。
然後是巨大的恐懼。
許琛媽媽找上門的那天,也是像現在這樣。
當時我躺在許琛身邊,蓋著我和他一起買的那床天藍色的被子,前一秒還在暢想著我和他的未來。
後一秒就被打入了地獄……
14
我跑了。
還要錄製,我惦記著違約金,不敢跑遠。路上遇到了韓晨。
對方似乎剛剛晨跑完,看見我的時候很熱情地打招呼。
我跟著他轉了兩圈,確定其他人都醒了,才慢吞吞地回去。
只是快到錄製現場的時候,他狀似無意,抬手伸向我的肩膀。
我往後退了兩步,躲開了。
大概是看我皺眉,韓晨笑了笑:「別緊張,我只是想提醒你,等會兒錄製的時候,別被發現了。」
他點了點自己的脖頸,我對著前置攝像頭一看,赫然是深紅色的吻痕,還有一圈淡淡的牙印。
許琛!丫的真是屬狗的!
我尷尬地扯了扯衣領,遮擋住:「謝謝。」
還好,正式錄製的時候,許琛看上去和平時沒有任何差別,甚至都不看向我這個方向了,全程就是面無表情地坐在原地,只有林荷湊過去和他小聲說些什麼的時候,才能看見他表情的變化。
韓晨就坐在我旁邊,也學著林荷的樣子湊到了我面前,遮著嘴。
「太子爺肯定是生氣了。還好有林荷,我們還是不要去觸霉頭比較好。」
我想起許琛以前生氣的時候。
他很少在我面前真的生氣,只是有兩次吃我的醋,暗戳戳地環抱著手臂站在原地,誰也不搭理。
別人都說他那張臉是典型的冰山型帥哥。
可我一走過去,他就故意氣呼呼地鼓起腮幫子,我哄兩句他馬上就「陰轉晴」了。
可現在,我失去了哄他的資格。
15
大概是注意到了我的眼神,韓晨湊得更近了:「你在看什麼?等會兒要組隊,咱們倆一起……」
工作人員突然開口:「等一會兒的任務要兩兩組隊,合作完成。我們現在來公布一下分組。」
「按照網上人氣投票。我宣布,第一組的是……」
所有人等了半天,導演的臉色一會兒一變,最後定格在一個數據上:「我們的許少爺和……和沈覓。」
別說網友了,我自己都傻眼了。
什麼鬼投票?把我往死路上逼?
彈幕也都炸開了鍋。
【我靠,我的許林 CP!】
【查出來了,不知道是哪個邪門的,真的把許琛和沈覓的組合投上榜了。】
【我靠!肯定是沈覓團隊花了錢!罵了我家哥哥的鳥還不夠,還要蹭熱度!】
【斷崖式第一。真金白銀地花出去的,至少是五百萬,我一個路人說句公道話,以沈覓的咖位,我覺得這個錢不可能是他們花的。】
我:好公道的話。林蕭你!
當著攝像機的面,我和許琛這個組合算是板上釘釘了。
許琛站起身,禮貌中透著疏離。
「沈先生,你好。昨天晚上的事情多謝你了。我喝多了,什麼都想不起來,希望沒有給你添麻煩。」
忘了?
忘了也好。
我長舒一口氣,心情複雜地伸出手,握住了那隻寬大的手掌。
16
任務是吃到河中心吊著的甜甜圈。
說好的慢綜呢?搞得跟鐵人三項似的!
眼看許琛已經準備下水了,我急忙攔住了他:「你怕水你去幹什麼?我來。」
雖然屁股還在隱隱作痛,但我記得許琛那一次溺水的狼狽模樣。
他說七歲的時候他貪玩,跟一群夥伴去池塘里抓魚,結果被他媽媽罰跪在池塘邊,用晾衣竿從黃昏一直打到了晚上。
他說的時候輕描淡寫,但我能夠感覺得到當時他抱著我,身體還在發顫。
許琛垂眼看向我:「你還記得我怕水?我還以為你什麼都忘了呢。」
【這麼酷哥的一張臉說出這麼委屈的話,嗑死我了!】
【死之前談一個這樣的,求求老天奶!】
【不是,真沒人覺得這話曖昧過頭了嗎?太子爺好像是被拋棄的那個啊。】
【這是什麼三分質問,七分委屈的質問?這是京圈太子爺?不確定,再看看。】
【不是,沈覓這個自制力真是沒話說。還愣著幹什麼?趕緊哄啊!】
我一陣心煩意亂,乾脆不看許琛,扭頭撲向了河裡。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晚上耗光了體力,我遊了三百米左右,感覺到右腿小腿肚劇烈的酸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