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知道我說出來你會覺得很扯淡。
「但是,我必須要跟你說,我呢,不是你人生中的主角,甚至不是這個世界的。
「我只想過好自己的日子,不想和你們這些主角團有太多的瓜葛。」
想到這些概念可能超出周應槐的認知範圍了,我補充道:
「如果你覺得我是因為林韻才跟你生氣的話呢,我給你一個確切的答案,我不喜歡她。
「當然,也不喜歡你。」
我想了很久,周應槐對我這種超出設定的感情,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最後得出結論:虧欠。
他應該是覺得我喜歡,或者說知道之前的我喜歡林韻。
因此對我虧欠。
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解釋。
可周應槐頓了頓,輕而易舉地打破了這解釋:「我知道。
「我知道你不喜歡她。
「可是虞垚,沒有一個人是配角。
「每一個人都是自己世界的主角。
「你,也是我世界裡的主角。」
9
漸漸下起了小雨。
旁邊的人都小步跑了起來。
而有兩個固執的人,卻還站在那裡,一步都不移動。
雨水沾濕了睫毛,順著臉頰滑落而下。
「垚哥,周神,你倆站在這裡幹嗎呢?下雨了還不走,是打算來個雨中漫步?」
江河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傘遞到我的頭頂。
「有多的傘嗎?」
「沒了,就這……欸,垚哥你怎麼衝出去了?!」
我把外套搭過周應槐的頭頂。
「周應槐,先回去再說。」
我比畫了一下他的身高:「嫌高嗎?」
「剛好。」
雨越下越大。
距離這裡最近的就是江河的出租屋了。
我們三個都進去避雨,用來擋雨的外套已經濕了。
半邊的短袖都被雨水沾濕,露出裡面的肌肉線條。
我遞給了他一塊毛巾:「擦擦吧。」
「謝謝。」
周應槐撩起衣服,裡面的肌肉線條驟然出現在面前。
我冷不防地咳嗽一聲:「你幹嗎?!」
「擦乾。」
我陡然轉過身。
旁邊江河走過,疑惑道:「垚哥,你臉紅什麼?都是男的,這麼講究?」
我喉嚨有點干:「注意點個人隱私。」
江河覺得莫名其妙,沒接上話。
半晌,後面傳來周應槐淡淡的聲音:
「知道了。」
三個人坐在客廳窗戶前,看著外面的傾盆大雨發愁。
「這雨越下越大了,要不你們先屈尊在我這裡待一會兒,等雨小了再走?」
江河的屋子只有二人間和一個極小的客廳。
客廳只有一張榻榻米,連像樣的沙發都沒有。
「也行,我睡客廳。」
「不可能!」
江河疑惑:「為什麼不可能?」
我莫名揚起煩躁:「反正就是不可能。」
「那周神,你跟我擠擠?」
「不行。」我幾乎脫口而出。
「垚哥!」江河有些抓狂。
「麻煩了,我跟虞垚一起吧。」
擠在同一張床上,身旁的人忽然沉聲。
「虞垚,你很討厭我嗎?」
我裝睡,沒回他。
「其實那天,我是為了你去的訂婚典禮,我是想去看你的。」
周應槐自嘲地笑了一聲:「我想祝你幸福,又怕你真的和林韻在一起。」
「你說,你是來看我的?」
我從床上坐起來:「那時候你認識我?」
周應槐坐了起來,靠在床頭:「你應該問我,是不是那時候就喜歡你。」
周圍悶熱潮濕的空氣,令人有些窒息。
窗外偶爾有風吹過,掀起了一角的窗簾。
「虞垚,我喜歡你,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睡意全無。
「可我以前並沒有見過你啊。」
「但我見過你。
「兩年前在學校外面的小路上,你替一個低年級的出頭,結果被對方打得鼻青臉腫……」
「好了,別說了。」
我驟然捂住了他的嘴。
那是我的黑歷史。
結果就看到一個低年級的瘦弱的小男孩,正被幾個高年級的小混混模樣的人圍堵。
這誰能忍啊,我衝上去想替他出頭。
但那時候身手不行,反倒被壓制住了。
後面老師來了,那群小混混才跑了。
而我也因為私自翻牆逃學,被迫寫了一萬字的檢討。
「你是那個低年級的小孩?不是吧,你和我同級的。」
周應槐搖頭:「不是。」
我意識到什麼:「不是的話,你不過來幫忙!站那看我被打?」
周應槐緩緩道:「所以幫你喊來了老師。」
「那我可真謝謝你啊。」
「以後碰到這種事情,不要衝動。」
「我謝謝你!」
「不客氣。」
「……」
10
雨很快就停了。
比想像中停得更早。
周應槐和我們道別後撐著把傘就回學校了。
江河還戀戀不捨地感慨:「感覺周神來過之後,我這裡蓬蓽生輝。」
「這麼誇張?」
「那可不。」
周應槐一走,我連僅剩的睡意也沒有了。
我完全沒想到他會脫離故事劇情本來的走向,產生另外的情感。
周應槐說他很早之前就喜歡我,可明明很早之前,我就是一個尚未覺醒的走劇情的機器。
沒有自己的情感。
除非,他從來就沒有受劇情束縛。
他只是他,不是什麼男主,沒有必須要走的劇情,也沒有必須要在一起的官配。
那別人呢?
江河正盯著自己的手機,笑得像個傻子。
「江河,在幹嗎呢?」
江河頭也不抬:「垚哥,怎麼了?我和女神聊天呢。」
「你想過一個怎麼樣的人生啊?」
江河本以為我是開玩笑,打趣幾聲後卻看到我認真的表情。
「我?我想做一個厲害的人,也想談一場戀愛,如果女朋友黏我一點就更好了。」
我笑了聲:「看你這齣息。」
「那垚哥你呢?」
「我?」我沉思了一會兒,「我沒什麼追求,這個世界不需要那麼多厲害的人。」
我曾經的人生座右銘:
房子著火我拍照,人生亂套我睡覺。
只是,在這一刻,忽然覺得拍照時能有人分享,睡覺能夢到某個人,似乎也不錯。
這一天我做了很長的一個夢。
不知道是不是受周應槐說的那些話的影響,我夢到了前二十年沒關注到的事情。
比如,在我為了林韻大打出手的時候,有人遞給了我一張創可貼。
在替林韻抽的煙頂鍋而被家裡人打得半死不活趕出去,無家可歸漫步在昏暗的小道時……
有人在身後給我亮著一盞燈。
……
無數個片段似星光一般照亮了整個世界。
原來我很久以前就認識周應槐。
在我每一個不堪的時候。
他一直在身後,守著,等著。
哪怕那時的我從未注意到他。
11
在江河一米五的出租屋床上睡久了,似乎也能習慣,不再想念家裡兩米的大床和我的少爺生活了。
至少我在這裡,更踏實,更自在。
至於周應槐,他偶爾會給我發發消息,問我在做什麼,吃了什麼。
也會給我講他生活中發生的有意思的事情。
哪怕我自己沒經歷,聽他講講似乎也能想像出來。
那個看似高冷、不好接近的人,蹲下來對著一隻在雨里打滾的小貓放大了畫面。
「咔嚓」定格。
日子按部就班地過去,周應槐沒再和我提過表白的事情。
但我總覺得,他的表白都在數不清的生活日常的消息中。
有時候我也問自己,對周應槐是個什麼樣的看法。
但剛開始想就停止了下一步。
桌上的那封粉紅色情書也從未拆開,卻也沒有丟棄。
就擺在桌面正中間。
江河有時候瞥見,就會嘟囔兩句:
「垚哥,你要是真這麼在乎這封情書,你就拆開來,或者和那個女孩子說,你答應她不就好了嗎?」
我很想反駁他,壓根不是這麼簡單的事情。
我一直僥倖地過著每一天,直到那個人終於想起了我。
12
「垚哥,別睡了,虞阿姨來了!」
大周末我正午睡著,江河突然找了把備用鑰匙開進門,拼了命地把我搖醒。
「你說誰來了?」我揉了揉睡眼,看著微微濕潤的床單有些懊惱。
好在江河沒注意到。
「你媽!」
我皺眉:「她怎麼來了?」
她的出現對我來說挺意外的,自從我離家出走,她一句話也沒問過我。
但我也習慣了,畢竟從小到大都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