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勃勃吞併後秦不少疆域,但四周軍事壓力依舊大
可以說,赫連勃勃崛起初期,就處於四面夾縫之中,其政治和軍事壓力,可想而知。
好在赫連勃勃沒有被初期的對後秦的軍事冒險成功後,有人勸諫赫連勃勃立即南下,奪取長安:
「陛下將欲經營宇內,南取長安,宜先固根本,使人心有所憑系,然後大業可成。高平險固,山川沃饒,可以都也」
而赫連勃勃呢?卻沒有被此前的軍事冒險成功的勝利而沖昏頭腦。
畢竟姚興雖然不敵北魏,但其國力卻遠超赫連勃勃,再說姚興能力也不錯,沒有貿然南下與後秦爭鋒:
卿徒知其一,未知其二。吾大業草創,眾旅未多,姚興亦一時之雄,關中未可圖也。且其諸鎮用命,我若專固一城,彼必并力於我,眾非其敵,亡可立待。吾以雲騎風馳,出其不意,救前則擊其後,救後則擊其前,使彼疲於奔命,我則游食自若,不及十年,嶺北、河東盡我有也。待姚興死後,徐取長安。姚泓凡弱小兒,擒之方略,已在吾計中矣。昔軒轅氏亦遷居無常二十餘年,豈獨我乎
取而代之的,就是採取謹慎的作戰方略,即以後秦為主要的征戰對象,採用典型的草原遊牧作戰方式。
靠不斷遊走襲擾蠶食後秦嶺北勢力,不輕易南下戰略決戰。等後秦國內變動,再乘勢而為。
至於其他軍事威脅呢?赫連勃勃則採取靈活的外交手段,和幾個勢力交好。
儘管初期,赫連勃勃曾經和南涼交戰,但很快就結束了,其主要精力依舊放在後秦。
周邊的勢力,始終不再輕啟戰端。
比如赫連勃勃本打算攻打西秦的乞伏熾磐,但王買德卻勸諫:
「明王之行師也,軌物以德,不以暴。且熾磐我之與國,新遭大喪,今若伐之,豈所謂乘理而動,上感靈和之義乎!茍恃眾力,因人喪難,匹夫猶恥為之,而況萬乘哉」
赫連勃勃聽後,直接採納:
甚善。微卿,朕安聞此言
從這裡也有看出,赫連勃勃還是能夠聽從勸諫的,並非史料中營造的赫連勃勃窮兵黷武形象。
而在蟄伏中,赫連勃勃終於迎來了好時機。
胡夏鳳翔四年(416年),姚興駕崩,其子姚泓繼位,赫連勃勃趁機發起了對後秦的全面進攻。
416年,赫連勃勃對後秦發動全面進攻
很快就徹底肅清了隴山,並掌握了天水安定諸郡。
但在這個時候,劉裕也趁姚興駕崩之際,帶著精銳北府兵北伐,征討後秦。
劉裕是當世名將,面對他,赫連勃勃沒有取勝的把握,也預料到後秦必敗:
劉裕伐秦,水陸兼進,且裕有高世之略,姚泓豈能自固!吾驗以天時人事,必當克之。又其兄弟內叛,安可以距人!裕既克長安,利在速返,正可留子弟及諸將守關中。待裕發軫,吾取之若拾芥耳,不足復勞吾士馬
果斷做出了坐觀鷸蚌相爭自為漁人的正確判斷,立即班師回朝,並且和王買德討論了後續攻取關中的計劃。
後秦卻被劉裕所滅
赫連勃勃和王買德預料到劉裕必丟關中,因為劉裕得知心腹劉穆之病死,留下兒子劉義真鎮守關中。
在赫連勃勃眼裡,這就是取亂之道:
「劉裕滅秦,所謂以亂平亂,未有德政以濟蒼生。關中形勝之地,而以弱才小兒守之,非經遠之規也。狼狽而返者,欲速成篡事耳,無暇有意於中原」
而後赫連勃勃利用北府軍集團內部矛盾和關中人心不穩之際,盡銳南下,全殲了北府軍關中軍團的強兵名將。
靠後發制人,赫連勃勃成功擊敗了姚興和劉裕大軍,為胡夏拓展了生存空間。
赫連勃勃占據關中
胡夏真興元年(419年),赫連勃勃正式登基稱帝,群臣勸諫他遷都長安,卻遭赫連勃勃拒絕:
朕豈不知長安累帝舊都,有山河四塞之固!但荊、吳僻遠,勢不能為人之患。東魏與我同壤境,去北京才數百餘里,若都長安,北京恐有不守之憂。朕在統萬,彼終不敢濟河,諸卿適未見此耳!
這個看法,其實和拓跋珪定都平城而非中山、鄴城的思路符合,就是不想過多深入漢地腹心地帶。
作為一個游牧民族建立的政權,將都城建立在草原遊牧過渡帶,可以有效避免胡人部落過早深入漢地面臨國家轉型挑戰時迅速崩潰。
更可以主動掌握新政權的制度建設和變革進度,方面隨時在草原和漢地之間調整國家的重心,兼得草原兵源和漢地資源。
而北魏後面,其實也是這種思路,直到孝文帝時期,才正式遷都洛陽,而此時距離北魏立國已經百年之久。
而這也可以從側面說明,兩人身上,都具有當世胡人豪酋安身立國之本的品質。
而赫連勃勃,算是十六國後期的名將之一,能令姚興不寐而劉裕痛悼。
短短十年,赫連勃勃就外無奧援的情況下,在後秦、北魏、南涼、北涼夾縫之中,帶著一個幾乎要滅族的殘部重新崛起,一躍成為能和北魏分庭抗禮的北方大國。
胡夏最大疆域
雖說胡夏國祚短暫,但實際上,胡夏是北魏一統北方遇到的最後的,也是最強的競爭對手。
可惜,赫連勃勃崛起的時候,北魏已經統治關東二十餘年。
換句話說,北魏已經靠穩定的統治領先於胡夏二十餘年。
二十年,足以改變很多,也代表北魏在政權建設方面,早已領先於胡夏,其國家實力和戰爭潛力,也比剛剛進入關中的胡夏要高很多。
這就決定了這個時期的爭霸中,魏強夏弱的客觀事實,也代表北魏掌握了對胡夏的戰略主動權。
這麼一來,赫連勃勃就沒法在胡夏龍升三年(409年)拓跋珪被弒殺後有所作為,而北魏卻能夠靜待胡夏政權交接不穩的時候大舉進攻。
除此之外,赫連勃勃晚年也遇到了胡人政權常見的奪位問題。
一開始,赫連勃勃立赫連璝為太子,後廢他立了赫連倫為太子。
赫連璝自然不服,帶著大軍火併,處死了赫連倫,另一個兒子赫連昌抓住機會,帶兵襲殺赫連璝,釀成了慘劇。
而史書呢?卻用「大悅」來形容赫連勃勃:
六年,勃勃將廢太子璝為秦王,以酒泉公倫為太子。璝聞將廢已,率眾七萬北伐倫,倫率騎三萬拒之,戰於平城為璝所敗,倫死之。太原公昌率騎一萬襲殺璝,率眾八萬五千歸於統萬。勃大悅,立昌為太子。
自己最為鍾意的兒子死了,自己親手建立的政權面臨巨大的危機,哪裡能「大悅」?
鑒於《晉書》是房玄齡等人編著的,搞不好就是借赫連勃勃來說李淵。
畢竟前面說了,赫連勃勃是一個軍事性格謹慎持重的復國君主,面對兒子相殘的慘劇,只能悲痛,而非「大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