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我細想,媽媽買藥回來了。
看著她蹲在我的腳邊,滿臉心疼地為我抹藥。
我思緒混亂,不知道自己看到的到底是真是假。
下午,最後一場考試如約而至,全家人目送姐姐走進考場。
我的餘光分明看到爸媽的臉上,帶著一絲急切。
他們在期盼什麼?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的手心、額角已經布滿細汗。
此時距離姐姐出考場的時間越來越近。
這一次,還會重蹈覆轍嗎?
我偷偷望向身旁的爸媽,他們的臉上已是不加掩飾的興奮。
我不由得握拳:「爸媽,姐姐成績這麼好,肯定能考上清北!」
爸媽同時一愣,媽媽尷尬地連聲笑道:「那時當然,你姐姐從不讓我操心。」
是啊,姐姐從小到大聰慧懂事,你們為什麼還要傷害她呢?
可我清楚,在一切疑團徹底揭開前,現在不是最好的時機。
「叮——」
考試結束的鈴聲響起。
與此同時,我的心砰砰亂跳。
那不是姐姐寒窗苦讀多年的勝利樂曲,而是宣告她命運的死亡之聲!
我沖向考場門口,死死盯著教學樓出口處,呼吸變得急促而不規律。
姐姐的身影出現了。
同上一世一樣,她是第一個走出考場的考生。
她的腳步輕快,面色紅潤,似乎並無不妥。
我放心不少。
近了,更近了......
我的眼裡綻出光芒,緊接著下一秒,驟然熄滅。
姐姐暈倒在距我兩步之遙。
我眼前發黑,雙膝一軟,癱倒在地上。
還是太晚了嗎?
是我太天真了!
少一天的藥量也不會改變姐姐的命運,可是上天為什麼讓我在姐姐高考這天醒來?
難道只為讓我再次循環痛苦的輪迴?
人群的驚呼聲,熙攘聲,救護車響起的聲音摻雜,無數人在我身邊擁擠往返。
我的腦中空白一片。
6
醫院消毒水的氣味刺激著我的大腦。
心電監護儀的「滴滴」聲正竭力扯回我的思緒。
我呆滯地站在姐姐的病床前。
「病人精神壓力過大,現在陷入了深度昏迷。」
隨著醫生的聲音響起,我猛地瞪大眼睛:「醫生,我姐姐真沒事嗎?」
「沒什麼事,注意休息。」
醫生回答完,還不忘調侃一句:「你家兩個女兒感情真不錯,看把這孩子嚇得。」
爸媽扯著僵硬地微笑回應他。
我走上前去握住姐姐的手,她睫毛輕顫,睜開眼睛沖我眨了眨眼。
臉上絲毫不見虛弱。
爸媽甚至來不及關心姐姐,藉口繳費匆忙離開病房。
「我是裝的。」姐姐小聲說。
我淚流滿面:「姐姐,你嚇死我了,我以為上一世的事情又發生了。」
「不搭好戲台,主角怎麼開唱呢?」姐姐意味深長。
我倆對視一眼。
由於姐姐長期處於備考狀態,身體素質確實太差,只能遵醫囑住院觀察。
我和媽媽開始輪流陪護姐姐。
起初,我說我可以一直陪著我姐。
姐姐倒是不樂意了,開玩笑說她還想被媽媽單獨照顧呢。
我看著她的表情,這才同意。
趁家裡沒人,我把家裡翻了個底朝天,都沒發現有關於我是雙性人的檢查報告。
反而,在爸媽臥室衣櫃的最底層。
找到了一張發黃的全英文整容廣告。
我沒當回事,隨手放回了原處。
就在我一無所獲之時,柜子與床之間縫隙中的藥盒,映入眼帘。
那是一盒雄性激素藥物。
我拆出一片,放在手裡仔細觀察。
與媽媽給我和姐姐吃的止疼藥一模一樣。
難不成我真是雙性人?
可爸媽根本沒問過我的意見。
若要讓姐姐的健康甚至生命換來我壽命的延續,那我不願。
這時,一通電話響起。
藥物檢測報告出來了。
7
「姜女士,經核實您提供的藥物檢測報告無誤。」
我拿著那份報告單,將上面的字看了一遍又一遍。
媽媽在高考時給姐姐吃的,分明不是雄性激素藥。
是一種會引起腦出血且濃度極高的藥物。
他們是真的想要姐姐的命!
巨大的悲憤使我失去理智,我要當面質問爸媽為什麼要這麼做!
可我還是漸漸冷靜下來。
重生一世來之不易,行差踏錯便滿盤皆輸。
不能衝動,我要保護姐姐,讓她安安穩穩地度過一生。
我折返回去,買了一組針孔攝像頭,裝進爸媽臥室,連接手機。
一天後,姐姐出院回家。
媽媽變得沉默寡言了不少,她時常幽幽地凝視姐姐,再將目光游移到我身上。
我裝作沒發現,像往常一樣在她身邊撒嬌。
她心不在焉地附和幾句,扔下一句:「好了,早點睡。」
我和姐姐對視一眼,關進房門打開手機。
螢幕中,慘白的月光透過窗簾縫隙,投射在爸爸臉上。
映得他的臉蒼白詭異。
「你到底有沒有給盼盼吃藥?」
媽媽眉頭緊鎖:「給了,我可是親眼看著她吃下去的,不會是你的藥不管用吧?」
爸爸冷笑:「怎麼可能?那是我託人從國外買回來的高濃度藥,兩顆下去,就是神仙也難救!」
他慢慢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媽媽。
「你看著她咽下去了嗎?」
媽媽表情一凝:「盼盼這麼大了,我檢查她的嘴,她不懷疑嗎?」
這句話顯然提醒了爸爸。
半晌,他慢悠悠地問:「她是不是早就發現了。」
媽媽愣了愣:「不可能,兩個孩子都單純的很啊。」
屋子裡沒開燈,我們看不清爸爸媽媽的表情。
黑暗中,我似乎看見媽媽的視線,在監控處停頓了片刻。
許久,媽媽的聲音又響起:「要不,這事算了吧。」
爸爸的聲音突然變得扭曲:「事情已經進展到這一步,不可能算了,收起你的心軟!」
媽媽有些遲疑:「可是錯過這次機會,盼盼她就要上大學了,平時不在家住,我們還能怎麼辦呢?」
「那就給她報本地的,那她就能天天回家了。」
聽到這兒,我氣得渾身發抖。
姐姐的成績足以考上清北,爸爸卻為了要她的命,讓她報考本地大學。
我們本地大學,可是一所三本院校!
我心疼地看向姐姐,她白皙的臉上,已經籠罩上一層陰影。
「只有這筆錢到手,我們才能開展下一個計劃。」爸爸的聲音興奮而癲狂。
與平日裡的溫潤截然不同。
我一時有些恍惚地陌生。
媽媽微微發顫地聲音從手機里傳來:「你真是瘋了......」
8
十幾天後,姐姐收到了清北錄取通知書。
爸媽看到那封郵件,臉都綠了。
媽媽更是維持不住虛假的面具,失聲:「怎麼會是清北!」
看著他們像打翻了調色盤似的臉,我心裡最後一絲溫情也消失殆盡。
「姐姐一直都學習很好啊,當然是清北了。」
媽媽死死盯著我,試圖從我的臉上看出些什麼。
然而要讓她失望了。
自從聽到那晚的監控,我和姐姐日夜防備。
果然發現媽媽偷偷改了姐姐的高考志願。
我在截止報名的最後幾分鐘,把學校重新改了回來。
媽媽徹底卸下偽裝,咬牙切齒:「清北有什麼好,咱們家又沒錢,不如輟學打工吧。」
爸爸點頭附和:「眼看你妹妹要上高中,也到了用錢的時候,你媽說得沒錯。」
我下意識擋在姐姐面前,正準備反駁。
姐姐卻把我拉開,淡定地看著爸媽:
「媽媽,清北是我的夢想,我是不可能放棄的。」
姐姐向來溫順,從沒對家裡堅定地表過態。
看著她這副模樣,我媽愣了一下。
隨後又掛上滿臉微笑,上前摟住了我和姐姐:「和你們開玩笑呢!」
我和姐姐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眼中看到失望與警惕。
爸媽苦心經營一年之久,絕不可能讓姐姐輕易逃脫。
果不其然,我姐很快就出事了。
爸媽藉口帶我姐出去旅遊散心,而我被他們以功課緊張在家學習為藉口,留在了家裡。
可爸媽不知道,我一直悄悄跟著他們。
姐姐再次住進了醫院,這次她摔斷了胳膊。
她躺在病床上,小聲跟我說:「沒事,胳膊是我故意摔斷的,我倒要看看,她們在醫院裡還能幹什麼。」
我嚇得心臟亂跳。
看來我姐瘋起來,比我還癲狂。
醫院走廊拐角處,我爸媽正互相埋怨對方。
我爸厲聲道:「廢物,讓你調松娛樂項目的安全帶,你到底照做了嗎!」
「做了,我怎麼能想到這死丫頭命這麼大!」
我媽氣得扭曲了腔調,尖聲說。
我爸陰森森地盯著她:「嘖,你不會後悔了吧!害她的事,你可一點也沒少干,別想撇清關係。」
我媽打了個哆嗦,在我爸陰冷地注視下,向他保證。
「這次一定不會失手了。」
9
姐姐剛住院沒幾天,我日夜陪護。
一步都不敢離開。
直到我媽惱了:「你姐姐已經住院了,你也想病倒讓我和你爸操心嗎?」
我這才乖乖回家。
當天夜裡,爸媽行動了。
我爸身穿白大褂,手拿記錄本,脖子上戴著聽診器,慢悠悠地走進姐姐所住的病房。
而媽媽身穿護士服,捧著從護士站偷偷順來的治療盤,跟在我爸身後。
夜深了,病區沒有任何聲音。
他們就這麼慢慢地推開病房門。
在我爸的注視下,媽媽鎮定地半蹲在床邊,看著熟睡的姐姐。
「快點!」爸爸小聲催促。
媽媽依依不捨地最後瞧一眼姐姐的睡顏,從治療盤中拿出一隻注射器,朝姐姐胳膊上扎去。
說時遲那時快,眼看針已經觸碰皮膚,即將插入肉里。
病房門「砰!」得一聲被踢開。
一隊警察手急眼快,剎那間制服了我爸媽。
兩人被死死按在地上,我媽手中的注射器隨之滾落進床底。
與此同時,我從窗簾後跑出來,撿起那隻注射器緊緊攥在了手上。
爸媽大驚失色:「你們!」
姐姐睜開眼睛,由我攙扶著坐起來。
「媽,為什麼?」
她的眼睛裡儲滿淚水,看向爸媽的表情中滿是委屈與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