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母的眼神頃刻之間變了,兇狠地盯著劉嫂,像一隻護地盤的母獅子,將劉嫂從上到下地掃視一遍,企圖找出不妥帖之處。
我看熱鬧不嫌事大地從旁提醒:「看看她的手繩,暗戳戳地和爸爸搞情侶款呢!」
指尖點向劉嫂因為交握露出的一截手腕,以及她腕間刺眼的繩結。
沈父的手擺得像雨刷器,立刻摘下手繩扔在桌子上,啞著嗓子為自己洗刷冤屈:「沒有!我和她可一點關係都沒有!」
位高權重如他,真有外心什麼樣的找不到?
大可不必對家中的保姆下手。
他又不是餓了!
沈母動作快如閃電,一把將劉嫂手腕拽住,無視她的掙扎,扯下了和沈父款式大致相同的手繩。
做工有些粗糙,顯然是自己編的。
吊墜的內側還刻著沈父名字的縮寫,銀飾擦得極亮,想必日常生活中是有好好愛護的。
沈母卻如吞了只蒼蠅般噁心!
她就說!
好幾次劉嫂深夜在書房門口徘徊,美其名曰看先生累了,給先生送補品,當時沈嬌嬌還笑話她想多了,劉嫂不是那樣的人……
現在想來……
思及此,沈母的眼神倏地轉向對面正處蒙圈中的沈嬌嬌。
沈嬌嬌身子一抖,捂著嘴淚珠盈盈落下,搶先一步道:「媽媽,你相信我,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具體沈母信沒信就不得而知了。
沈母再度恢復高門貴婦的優雅,有條不紊地叫來管家,讓他將劉嫂的東西徹查一遍。
再不提讓劉嫂繼續工作的話了。
看看!刀子不扎在自己身上是不會覺得痛的。現在劉嫂有覬覦男主人的嫌疑,沈母再不能和稀泥了吧?
自覺大難臨頭的劉嫂跪坐在地,小眼神止不住地往沈嬌嬌身上飄,希望她能幫著美言幾句。
沈嬌嬌又不是過膩了豪門生活,這時候哪敢和她對視?死死地低著頭,抽噎數著碗中的飯粒。
幾分鐘之後,管家帶著幾個壯年男人將劉嫂帶走了。
氣氛詭異至此,只有我還在美美地吃著晚飯。
沈母時不時地給我添菜,其間一個眼神都沒分給沈嬌嬌。
餐後家中的男人陸續離席,我對上沈嬌嬌那雙泛著紅腫的眼睛,沒錯過她眼中一閃而過的陰狠。
我饒有興趣地笑了笑,坦然與之對視。
趁著沒人注意我們,慢慢用口型道:「舔狗,KO!」
3
那一餐之後,沈母對沈嬌嬌不再如最開始那般親近,總隔著什麼一般。
這就不得不提對劉嫂的清查結果了,經搜查,在沈家分配給劉嫂的房間中分別找出了沈父換下來的貼身衣物。
也不知道掌管廚房的劉嫂是怎麼得到手的。
哦,還有很多偷拍沈父的照片,手機的內存都快占滿了,對沈父的痴迷程度可見一斑。
得到這個結果沈母怎麼能不發怒?
有句話說得好。
當發現一隻蟑螂的時候,這通常意味著家中存在著更多的蟑螂。
她一氣之下,把在沈家工作的人全查了個遍,包括很多像劉嫂這樣在沈家多年的「老人」。
結果非常不盡如人意,除了有覬覦沈父的,還有揣著小心思和沈大哥、沈二哥偶遇,搞「轉角遇到愛」的,想把女兒、侄女接來和沈小弟玩兒花樣少年少女春心萌動的。
手段可謂繁多,套路都不帶重樣的。
沈母忍著怒氣把沈家的傭人換了個遍,管家也沒能倖免。
至於沈父……
他對妻子也有不滿,不求沈母多有事業心,平日裡只需做好大後方的工作,讓他有個身心放鬆的地方便好。
誰能想到沈母把偌大一個沈家管成這樣?漏得如篩子般,暗處藏著一堆牛鬼蛇神!到頭來他還得擔憂自己的貞操!
憤懣之下,回家的時間更晚了……
當然,這一切的一切和初入沈家的我沒有任何關係,我只是一個幫著母親捍衛爸爸清白的貼心女兒罷了!
提前將家中隱患找出來的我能有什麼錯呢?
接下來的一個月,我著實享受了一番有錢人的優渥生活。
沈母為了和我拉近關係,帶著我出入各種高檔場所,請了老師教授我音樂,馬術等等上流社會必備的技能。
開學的日子漸近,我也聽從沈父沈母的話將學籍轉到一所私立貴族高中,來往同學非富即貴。
不過同學們對我的態度不大友好……
用紙巾裹住昆蟲的屍體,我淡定地將其扔進垃圾桶中。
沈嬌嬌在這所學校人氣出奇地高,據說還有個粉絲後援會,迷妹們眾多。
我知道,如果我再不採取對策,認為我的反應不如他們預期的少爺小姐們對我的「惡作劇」一定會再次升級。
於是在新的一天,我帶了一張放大的人體結構圖攤在桌面。
因為結構圖尺寸過大,五臟六腑的器官介紹得非常詳細,還有血管穿行。
紅通通一片,乍一看相當有視覺衝擊力。
我同桌就是簇擁沈嬌嬌小團體的成員之一,平時她是不願意和我多說話的,奈何我這次的行為有些超出她的預料。
她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搭話道:「你帶這種圖做什麼?不嫌瘮得慌嗎?」
同桌嘴角帶著一抹輕蔑:「別告訴我你以後準備當醫生,你一個鄉下來的,分夠嗎?」
我認真地在研究結構圖,漫不經心地回答道:「沒想當醫生,這不是你們對我的手段有升級的趨勢,我做些防備。」
大抵是我的話過於直白,以至於同桌有些結巴:「什、什麼防備?」
我對她笑得和善,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你們這些孩子,在讀書的同時關注一下社會新聞好嗎?」
在手機上戳戳點點,將一條新聞推到同桌面前。
標題加粗:男子被捅二十多刀,刀刀避開要害,只判定為輕傷。
同桌瞳孔八級地震,猛然抬頭,看看我又看看人體結構圖,看看人體結構圖又看看我,嘴巴張張合合,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半晌憋出來一句,聲音沒比蚊子嗡嗡大多少:「你、你這是犯法的!」
「你們不是準備霸凌我嗎?沒道理你們能霸凌我不能反擊。」
「我、我們什麼時候霸凌你了?」
「這幾天我桌子上蟲子屍體是怎麼回事?難不成是你們養的小寵物特意跑我這兒來自盡?那看來我這地界是風水寶地啊!」
在打嘴仗方面我向來沒服過任何人,此時正向接不上話的同桌無情開炮。
「是不是霸凌,咱們都心知肚明。如果事態升級,我會拿出相應的手段來維護人身安全。」
我眼角瞥向人體結構圖,慢條斯理道:「你放心,我學習能力還成,應當能達成輕傷成就?」
淺淺的疑問語氣讓同桌差點破防,看我的目光如同看恐怖分子,仿佛下一秒會掏出刀來比比畫畫。
人都是惜命的,更何況這群將自己性命看得無比貴重的豪門子弟。
同桌的聲音不自覺地打戰:「你、你這樣做不怕對沈叔叔沒法交代?」
「交代什麼?我為什麼要為沒發生的事情交代?況且,我接下來如何做不是取決於你們?如果你們乖乖的,那麼大家都能相安無事的呀!」
我學著沈嬌嬌,露出一個純潔無比的小白兔笑容。
在我注視下,同桌反而更緊張了,起身三步兩步地躥出教室,臉上滿是焦急之色。
望著同桌疾馳而去的背影,我淡定地翻開教科書進行課前預習,不想身側卻傳來一聲輕笑。
4
眾所周知,每個假千金身邊都會圍繞一個門當戶對的青梅竹馬。
陸聿就是這樣的存在。
他品學兼優,高貴優雅,是萬千少女心中的白馬王子,是可望而不可及的高嶺之花。
「花」本人果然優秀,一雙眸子含著星辰般使人沉溺其中,嘴角牽起抹若有若無的笑,使人如沐春風。
端的是溫潤如玉,溫文爾雅。
察覺到我的視線,他先一步釋放出善意信號:「你好,我是陸聿。早就聽說過你,希望未來我們能友好相處。不過,你的性子似乎與我想像中的不大一樣……」
友好相處?
真是大可不必!
按照真假千金定律,這人指不定和沈嬌嬌有什麼牽扯。
不等我回應,沈嬌嬌一個箭步衝上來擋在陸聿身前做護食狀。
聲嘶力竭,聲淚俱下:「陳招娣!你又想挑撥我和聿哥哥之間的關係是不是?那些身外之物你奪走便奪走了,我不在乎!可聿哥哥……」
「陳招娣」三個字響徹整間教室,並引發多重討論。
我:地鐵老人看手機.jpg
這姑娘怎麼回事?
是我的錯,讓這姑娘一而再再而三地挑事兒!我應當徹底收拾的!
「奪走?沒聽說過管失主拿回屬於自己東西的行為叫奪的,你可真會給我開眼界!怎麼?把情景劇搬到教室來了?陳招娣?這本應該是你的名字吧?借了你的名字用了十七年,怎麼說也得物歸原主不是?我又不是二皮臉,不會理直氣壯占別人東西不還的。」
我的聲音比沈嬌嬌還要大,力求讓所有人都聽見。
發言堪稱話裡有話,陰陽怪氣的絕佳範例,能夠輕而易舉引起內心深處的探究欲。
果不其然,周圍的討論聲越發喧囂。
恨不得當場回家打聽打聽沈家內部的豪門秘辛。
沈嬌嬌一副弱柳扶風的姿態,身形搖搖欲墜卻仍強撐著護住陸聿,生怕這人受我「玷污」。
反而是陸聿將人撥開,依舊保持著從容優雅:「沈嬌嬌,是我主動和沈清嵐同學說話的。還有,我說了多少次,我並不是你的所有物。」
「聿哥哥!你到底是聽信了她的讒言是不是?我再也不和你好,再也不要理你了!」
沈嬌嬌生氣地跺跺腳,捂著臉跑出去,帶起陣陣芬芳……
說話前言不搭後語的。
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插足的第三者呢!
到底是這所學校的名人,多少占情感偏向優勢。
瞧瞧,已經有不少人用異樣的小眼神兒瞟我,顯然將我剛剛說的話當成了某種吸引異性發言。
不想對面的陸聿眼中興味更濃,輕聲說:「需要我澄清一下嗎?」
我嘴角挑起,下巴輕抬,姿態驕矜:「不勞你大駕,我自己來!」
沈嬌嬌不會以為人跑了我會任憑她潑髒水吧?
以這人的尿性,八成跑不遠,沒準兒躲在附近偷偷摸摸盯梢。
我幾步跨上講台,眾目睽睽之下進行講話:「自我入學以來,各位對我身世的探索欲可謂格外強烈。我站在這裡並不是想向大家澄清什麼,我覺得不信謠,不信傳是一名高中生所具有的基本素質,希望各位能用自己雙眼分辨是非,不要被人牽著鼻子走。」
「至於我是沈家的什麼人,為什麼會轉入這所學校。答案就四個字,鳩占鵲巢!具體的同學們可以回家問問父母,相信他們會給你們確切的答覆!」
沈家從沒掩飾過我的存在,之所以沒有廣而告之,是因為高考逼近,將行程安排都推到了高考之後。
況且,即便我現在解釋清楚,照樣會有人半信半疑覺得我在騙人,還不如打發回去各找各爹媽。
從「權威」口中得知真相,才會有炮轟雷劈三觀碎一地的崩潰感。
重新回到座位的我悠悠地轉著筆。
想必在外面偷聽的沈嬌嬌表情一定很精彩吧?
真希望明天能快些到來……
翌日,我早早地來到學校,為的就是全方位欣賞同學們的表情。
俗稱,看樂子。
果然,這幫少爺小姐眼下的青黑蓋都蓋不住,看我的眼神帶著閃躲。
最嚴重的便是同桌,她可是沈嬌嬌後援會的骨幹,為了沈嬌嬌平時沒少給我臉色看。
現在好了,回家仔細一打聽,偶像直接塌房了,內心的崩潰可想而知。
即便是這樣,還是撿起碎成渣的三觀,臉色通紅地對我道歉:「對不起!我為我之前的無理行為向你道歉!」
我重申一遍,我是個善良的好姑娘。
面對如此誠懇的同桌,我表面上當然大度地選擇原諒,並柔聲對她道:「沒關係,不知者不怪。我以為學校是學習的地方,不會對每一位學生的身世追根溯源,沒想到現實不是這樣的。
「我沒和大家說的原因有二,一是高考在即,不想因為私人事情占用大家時間,二是不想讓大家可憐我,其實我是個挺驕傲的人來著!唉,奈何現實不如我所願!」
同桌的表情肉眼可見地越來越愧疚,擺著雙手解釋:「我們沒覺得你可憐!甚至還挺佩服你的!」
我佯裝鬆了一口氣的樣子輕鬆道:「既然這樣,高考之後沈家舉辦的宴會你一定要來啊!我會給你們發邀請函的!」
「好!好!」
同桌忙不迭地應下,對我的態度越來越殷勤。
如果說對我是愧疚,是歉意,那對沈嬌嬌便是恨得牙根痒痒了。
這所學校是私立學校,是 X 二代的聚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