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助理急忙拿來冰袋給我敷臉,她惡狠狠地瞪了林洛妍一眼:「既然打了就接著演完啊!」
我沒有追究,只是用粉遮了遮,示意導演繼續。
之後林洛妍要麼忘詞,要麼發揮不好,要麼擅自改劇本,又連著扇了我六個巴掌。
我頂了頂腮,嘴裡能感受到絲絲鐵鏽的腥味,混雜著黏膩的口水吞下去,在胸腔里發酸發脹。
而林洛妍只是在一旁故作委屈地哼唧:「對不起啊桉桉姐,我知道您演戲是專業的,不像我才入行不久,還得您多帶幾遍,情緒才進得去。」
導演訕訕笑了兩聲。
在他眼裡,現在我和林洛妍一個是金主的老婆,一個是金主的緋聞女友。
在摸不清金主喜好程度的情況下,誰他都不好得罪。
「那個,要不先拍下一場吧,這場的劇情可能需要改一改。」
不料從開拍到現在一直一聲不吭的沈之寒突然清咳了幾聲,對上我的目光,他挑了挑眉。
我知道,他是在等我服軟。
我錯開目光,看嚮導演:「繼續吧。」
導演瞥了眼沈之寒陰沉的臉色,試探著開口:「那,那我們這場戲乾脆借位,不用真打?」
沉默幾秒,沈之寒幽幽開口:「不用。」
導演鬆了口氣,正打算指揮繼續拍時,沈之寒又補了一句:
「不用借位,葉老師這麼敬業的人,應該也不屑於用一些不專業的手段。」
一句話,將我架得高高的。
我忽然想起前段時間聽到的消息,說是林洛妍在拍戲時被女演員惡意扇了一巴掌,難過得一直哭。
然後沈之寒直接帶著她闖進了後台化妝間,給她撐腰,讓她扇回去。
這句話,沈之寒曾經也對我說過。
那時的我因為情緒代入不夠,被導演抓過去扇了一巴掌。
當晚沈之寒一邊心疼地用熱雞蛋給我滾臉,一邊咬牙道:「放心吧桉桉,用不了多久,我就帶你扇回去!」
後來,他不僅替我還了那一巴掌,還讓那個人從此在娛樂圈銷聲匿跡,再沒被人提起。
思及往事,五臟六腑難免被牽動得有些抽痛,我按了按心口,深呼吸幾下。
沒關係的,葉桉。
你本來也不用靠他,就可以把那一巴掌還回去。
只是時間問題。
就像現在。
在林洛妍再一次以忘詞為藉口扇完我以後,要求重拍時。
隨著一陣由遠及近的高跟鞋落地聲,一道清冷的聲音拖長了尾調:
「哪個犄角旮旯找來的廢物,也配當我的女主?」
(卡點)
8
來人是商時薇,是這部劇背後的老闆。
如果說真的有京圈太子爺的說法,那她就應該是京圈皇太女。
從海外留學歸來的第一年,就借著兩部上星劇打響了名號。
商時薇女魔頭的稱呼響徹圈內,很少有人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動手腳。
今天,是她處理完國外工作,回國的日子。
我猜想她會來現場。
很顯然,我賭對了。
我鬆了口氣,招呼了聲表示敬意,又借著角度露出我那半張腫脹的臉。
商時薇顯然是生氣了,她將手裡的一疊資料重重拍在桌子上,呵斥道:
「誰允許你們讓人在我的劇組裡面走後門的?」
現場鴉雀無聲,可目光卻齊刷刷地打在沈之寒的身上。
林洛妍被罵得紅了臉,她落下幾滴淚,怯生生地躲在沈之寒的身後。
沈之寒站起來,整理好衣服,朝商時薇伸出手:「時薇姐,好久不見。」
商時薇眯了眯眼,冷笑一聲:「沈大少爺,我和你很熟嗎?」
同樣都是上流圈子裡的人,沒想到商時薇會這麼不給面子,偏偏他沈之寒還得罪不起。
沈之寒的笑容僵在臉上,他試圖提醒:「商大小姐,我是這部劇的投資方。」
「哦?」
商時薇撿起資料隨意翻看兩下,又扔在林洛妍的臉上四散開來。
「哇,沈少爺投資了五千萬誒。」
「所以呢,你以為你很牛嗎?」
「拿這點三瓜兩棗,就想把你的緋聞對象塞到我的劇組裡來?」
「而且……」
商時薇上下打量著林洛妍,眼底是毫不掩飾地嫌惡。
「還是個次貨。」
「沈之寒,我對你的那些風流艷事不感興趣,不過有一點,我的劇組裡不留廢物。」
「所以,麻煩你趕快撤資,然後帶著你的小情人麻溜地滾。」
9
林洛妍被換下來了。
她不僅被大罵了一頓,還被勒令以後都不准收到商大小姐手底下的任何劇本。
林洛妍回化妝間收拾東西的時候哭得妝都花了,暈開的眼線像黑眼圈,顯得狼狽不堪。
彼時我正在給臉上擦藥。
這是商大小姐特地叮囑助理給我送來的。
「葉桉,你現在很得意吧?」
林洛妍咬緊後槽牙。
「你以為你攀上商時薇就了不起?你還不是被我扇了這麼多巴掌,我告訴你,雖然我當不了女主,但我把你的臉扇腫了,值了!」
「林洛妍,化妝間裡沒有人。」
我嘆了口氣,將藥膏放下。
她疑惑地皺眉,冷嗤一聲:「所以呢?」
我起身,反鎖了化妝間的門。
「很巧,也沒有監控。」
下一秒,還不等她反應過來,我就一手抓住她的頭髮,另一隻手掄圓了巴掌扇在她的臉上。
我不留餘力,掌掌生風。
在她的臉上留下一個又一個紅腫的五指印。
我比林洛妍高半個腦袋,單挑她根本就不是我的對手。
很快,她就被我扇成了豬頭,還有鼻血流出來。
停下來時,我的手痛得發麻。
「十個巴掌,我還你的。」
林洛妍捂著臉哭得梨花帶雨,她語不成調地質問我:「葉桉你不要臉你耍賴皮!我明明只打了你八個巴掌!」
我有些累了,喝了口水。
「之前酒會上,你誣陷我的那巴掌忘了?」
林洛妍轉了轉眼珠子,不服道:「那也才九個!」
「買一送一,多划算?」
我作勢揚起手,「還不滾?」
林洛妍打不過我也不敢再惹我,瞪了我一眼捂著臉就開門出去,沒想到迎面撞上沈之寒。
看見來人,林洛妍就像找到了靠山,她撲上去嚎啕大哭,指著我告狀:
「之寒哥,葉桉姐她嫉妒你護著我,所以就打我!」
沈之寒皺了皺眉,將林洛妍提起來推出去,隨後大步進來關上門。
看見我,目光變得柔和。
「桉桉,疼不疼?」
沈之寒抬起手背想撫摸我的臉,被我躲開。
手停滯在半空中,他也不尷尬,只是眼底有些複雜的情緒在翻湧,他嘆了口氣:
「桉桉,你真是學壞了,居然開始學著算計我了。」
我勾起唇角:「彼此彼此。」
「你為什麼變得這麼倔呢?低一下頭很難嗎?你明明知道,當時只要你看我一眼,哪怕是一眼,我就會讓林洛妍立馬收拾東西滾。」
真是個樂子。
我挑眉,反問他:「有什麼影響嗎?我不看你,她不一樣收拾東西滾蛋了?」
沈之寒梗住,他抬頭用眼神將我從頭到尾掃了一遍。
良久,聲音有些沙啞:
「桉桉,你變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以前的葉桉從來不和沈之寒吵架,受了委屈也會撲進他的懷裡,張牙舞爪地讓他幫忙報仇。
可現在的葉桉,卻像個長出利爪的豹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把他的臉抓得血肉模糊。
「沈之寒,是你變了。」
我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看向窗外有些出神:
「你說我倔,可以前的沈之寒怎麼會允許別人有傷害我的機會呢?」
沈之寒攥緊了手,他淡漠的瞳孔驀地震了震。
「桉桉,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有些無奈,「到底我要怎麼做,你才能相信我和林洛妍之間是清白的?」
我挑眉,語氣略帶玩味:「你把你名下的股份全部轉給我,再給我很多很多錢,我就相信你而且不離婚,怎麼樣?」
沈之寒的臉色霎時變了。
「葉桉,你和我在一起果然是為了錢,對嗎?你到底有沒有真心愛過我?」
果然,他還是和我想像中的一樣噁心。
不想和他多扯,我打開化妝間的門。
「沈之寒,還有什麼下三濫的招數儘管使出來吧,我奉陪到底。」
「無論如何,這個婚我離定了。」
10
我和沈之寒不歡而散。
周姐剛聽說片場的事情,氣得炸毛。
「從沒見過這麼仗勢欺人的狗東西!真是賤的四套減三套。」
她將收到的視頻點開給我看。
這是開拍前我專門找人躲在角落裡錄的,將林洛妍小牌大耍的嘴臉錄得非常清楚。
「這個視頻現在要發嗎?我馬上聯繫人去鋪廣場。」
「不用。」
我抬手制止。
「現在還不是時候,我要讓這個視頻的作用發揮到極致。」
我在片場專心拍戲。
而另一邊的沈之寒像是被我氣急了,直接公然帶著林洛妍參加晚會。
林洛妍沒了這個女主,他就給她其他更頂配的資源和代言。
甚至為了哄她,推了行程帶她去土耳其坐熱氣球。
再一次見到沈之寒。
是在我和男主的吻戲花絮上了熱搜後。
這是我的熒幕初吻。
微博爆了:
【啊啊啊我在現場我來說,這段重拍了好幾次,兩位老師親了好多遍,我真的尖叫,豹豹貓貓我出生了!】
【桉姐的吻戲堪稱一絕!愛看多拍!】
【吻成這樣真的不會動情嗎?他倆的耳朵都快熟透了!】
【就我覺得葉桉這樣很賤很雙標嗎?之前還不允許寒哥和我們妍妍拍親密戲,轉頭自己在這兒親起來了,真的挺難評的……】
【有的人別太愛男我說,沈之寒那邊親得都拉絲了還被說配一臉,到我們桉姐這裡難評,那你就別評!】
當晚,我剛敷完面膜,門鈴就響了。
是沈之寒。
他單手挎著西裝,身上的襯衫有些凌亂。
我笑著打開門。
「怎麼了沈總?答應和我離婚了?」
沈之寒咬緊牙關,嘴角微微扭曲,他隨手將西裝扔到地上,幾步上前扣住我的後腦勺。
細密的吻落了下來。
他吻得很急。
反應過來後,我猛地要推開他,卻被他懲罰似地咬破了唇。
在一起七年,他太懂我的敏感點。
一個動作就能讓我渾身忍不住發軟。
溫熱的呼吸混著酒氣噴薄在我耳邊,「葉桉,是他的吻技好,還是我?」
我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嫌惡地拿紙擦拭著嘴唇。
「你要死嗎沈之寒!有病就去治,別在我這裡發酒瘋!」
沈之寒頂了頂腮,反手摸了摸嘴角,又把另一邊臉湊上來。
「再來。」
真是賤!
我抬手又是兩巴掌,扇完整隻手都是麻的。
沈之寒抓了一把頭髮,靠在沙發上,把我拽過去。
「現在消氣了嗎?」
「桉桉,別鬧了。」
他的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呢喃著:「你以前刻意接近我的事情,我都不追究了,好不好?我們還跟從前一樣,好好過日子。」
11
這些年,有不少人告訴沈之寒,當初那陪他吃苦的三年,都是我設計好的。
我早就發現了他的身份,所以才甘心陪著他。
說我愛的只是他的錢和權勢。
最開始,沈之寒還會替我反駁回去。
久而久之,他自己也信了,開始頻繁質問我。
「當初為什麼就這麼巧,你就剛好在路邊上蹲著看到我了呢?」
「為什麼我一表白,你就同意了?你到底喜歡我什麼?」
「如果我不是沈家大少爺,你還會不會跟著我?」
每日高強度的拍戲內容,讓我疲憊不堪。
被他質問多了,我也開始有些心煩,不願意再應付。
後來沈之寒也不問了,但這件事在他心裡成了一個結,越纏越緊,直到再也解不開。
我埋下頭,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到沈之寒柔軟的頭髮,頭頂有一小簇立起來。
我以前最喜歡戳他的呆毛,覺得這是獨屬於我的,沈之寒可愛的一面。
可現在這個角度。
也可以看清他脖子後的抓痕。
甚至還有若有若無的香水味縈繞在鼻尖,是林洛妍最愛用的那款。
我退開一步,「商量個事。」
沈之寒抬眸,看向我的目光中帶了幾分希冀。
「你去死,行不行啊?」
「你死了我就不離婚,我給你守一輩子寡,好不好?」
「葉桉!」
沈之寒眉眼之間儘是山雨欲來的怒氣,他低呵一聲,修長的指節有意無意地敲在沙發上。
「你非要這麼跟我說話嗎?」
「那我要怎麼跟你說話?」
我煩躁地捋了一把頭髮,將抱枕砸在他臉上。
「你他媽才從林洛妍床上下來,脖子上的口紅印都還沒他媽擦乾淨,哪裡來的臉跟我說這些,你能不能去死啊!」
沈之寒臉色一變,在脖子上胡亂擦了一把。
「你聽我解釋……」
「滾滾滾!你去死,然後在遺言里給我解釋行不行?」
我拽起沈之寒的領帶,將他往門外扯。
沈之寒踉蹌幾步,扶穩門框,玄關處的燈光照在他的臉上,劈成一明一暗兩道光影。
他掏出手機,撥通了金馬獎評審會的電話。
「葉桉的獎,換給林洛妍。」
為了這個獎,寒冬臘月里,我不用替身,下冰水十幾次,痛經嚴重到被送進醫院。
好不容易這次周姐告訴我這個獎我穩了。
現在沈之寒的一句話,讓我近七年的努力付諸東流。
我的手忍不住發顫,眼淚霎時盈滿了眼眶,無助破碎地看著他。
沈之寒似是很滿意我這個反應,他抬起下巴,在門板上叩了兩下。
「桉桉,我得讓你想起來,你能走到現在這個地位,都是因為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