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甚者,這名字「恩頤」,還是慈禧太后親賜,盛恩頤出入皆是清末遺老的典範,光耀門楣不言而喻。
他曾留學歐美,讀書於倫敦大學與哥倫比亞大學,才識不凡,見多識廣,本應是繼承家業的棟樑之才。
可惜生在深宅富貴中,從小被眾星捧月,終究養成了嬌縱驕奢的性子。
他不戀家業,不務實業,卻沉溺聲色之中,以一擲千金為樂事,以耍弄權貴為快事。
盛家的財力,起初還能支撐他紙醉金迷的生活。
他將北京路整條弄堂的洋房作為賭注,一夜之間輸掉百棟屋宇,卻只笑著說:「錢嘛,輸了再賺回來。」
任芷芳得知這一消息時,正準備孩子的周歲宴。
她一手捧著銀勺,另一手拿著刺繡餐巾,沒有大喊,沒有哭泣,只是輕輕地說:「這桌菜,撤了吧。」
接下來的日子,盛家再不復往日的風光,債主如潮水般湧上門,門房從先前的三人減至一人,屋內燈光漸暗,廳中吊燈因為一次跳閘未再點亮。
曾經夜夜鶯歌的舞廳不再響起琴聲,花園裡的玫瑰也無人修剪,瘋長成了野蔓。
盛毓郵的臉色愈加憔悴,每日奔走四處,試圖挽救父親留下的爛攤子,而任芷芳,則靜靜收起了旗袍,改穿素凈長裙。
連她鍾愛的潔癖習慣,也一度被迫妥協。
盛家最終也不得不賣掉部分房產,還清債務,而剩下的洋樓也已人去樓空。
昔日的盛恩頤,在失去最後一幢宅子後,悄然病倒,死於一間租來的公寓內。
而任芷芳,從此學會了用最冷靜的態度面對最荒唐的命運,她收起那一件件精緻生活的道具,把自己重新打磨成一個可以面對風雨的女人。